六十多年了,虽然她没有爱过眼前的这个人,但现在他们都老了,两个人还算稳当地走到了今天。
直到如今,她还记得那个人,那个叫她等他的人。
故事要从她小时候说起。
她有一个体弱多病的父亲,特别是在她八岁的时候,父亲几乎每天都要去村里的医院治疗,那时候她就不得不放下学业,替父亲放牛。
在八岁那年的一个暑假,她遇见了他。
那时候他和葛老师去山上砍柴,她一个人在那儿放牛,和她一起上山的伙伴们都各自散去,去干各自的活儿了。
她找了一片青草地,刚把牛绳捆在一棵树干上,就听见葛老师的声音:“小兰,你放牛啊。”
“是呀。葛老师,你来砍柴了。”她答。
“你父亲的病好些了吗?”葛老师问。
“不是很好,还在看医生,吃药。现在在家里休息。”她答。
葛老师:“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读书也很用功。不过,你已经耽搁大半个学期了,我真希望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能看到你来学校读书。”
“我也想……”她低声说。此时注意到了站在葛老师后面的他,正对她腼腆一笑。
寒暄之后,他们就去砍柴了。一开始,还看得见他们在树丛里绰约的身影,听得见砍柴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他们去远了。
那个男孩是谁?自己好像从未见过。
过了半个小时多后,她准备牵起牛,带它换个地方吃草,自己顺便砍一背篓牛草回去。
此刻,他出现了,背着一捆柴。面带微笑地说:“你要换地方了?”
“是啊。你是葛老师的...”她莞尔。
“我叫田天泽,刚刚那个是我姑爷。”没等她问完,他就已经热切地答好了。
葛老师家就住在她家百米远的地方,他们经常碰面,所以慢慢熟络起来了。他告诉她他的家在顺县,告诉她那里的大河流水,还有他的同学老师们。
那时候他念五年级,她是三年级,但由于要放牛,只是陆陆续续地去读书,尽管如此,她的成绩还是跟得上。村子不大,二三十户人家吧,不久,附近的小孩子们都知道村里来了一个远方的伙伴,就总去葛老师家找他玩儿。很多时候稍大一点的孩子们会约着他一起去山上放牛,砍柴或者砍猪草。
后来,几乎每个暑假他们都会见面,一起玩儿,一起帮着大人做农活。在山上,他若是摘到什么好吃的野果子了,总会第一个和她分享,还会帮她割牛草。有时候,他会偷偷地把摘到的野枇杷放在她背篓里。
有他在的每一个暑假都过的很快乐,她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微微扬起嘴角。
在那一年的暑假,她十六岁,他十八岁。一起相处八年了,他们终于互相表达了彼此的心意。
泽:“我总听我姑爷说你以前的成绩很好。”
兰:“我觉得学的内容不难啊。但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毕竟我也只读到五年级。”
泽:“你这样的成绩要是可以读完初中,到时候应该能当个老师,有一份自己的工作。你想当老师吗?”
兰:“我没想过。我是说……我不敢想,不敢……要是能当老师,多好呀。”
泽:“是吧。我也想当老师,像我爸爸和姑爷一样。我相信你也可以,我姑爷以前经常夸你,说你在班上的成绩是数一数二的。你要相信你自己呀。”
兰:“成绩我倒是不担心。我担心我爸爸...若是他身体一直不好,那我就不能去上学,要一直替他放牛。而且还要交学费,我家条件不允许。最主要的是……我现在已经这么大了啊……”
泽:“没人规定十六岁就不能读了呀。兰,如果你家里供不起你,我可以供你。你再等我两年,到时候我有工作了,我供你读书。”
两年后,他二十岁,学成归来,通过了国家公职人员考试。
当他回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小村时,却得知,就在一年前,她出嫁了。嫁到了十几里远的蒲镇上去了。
在那个年代,特别是在那样的小村,姑娘十八岁就意味着“女大当嫁”。虽然她不想嫁,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得不遵从。那时候,几乎所有的儿女们都是孝顺的,"有道德的",他们从不会违背父母的意愿。
他们最后一次相见是她结婚三年后,她现在还能清楚地忆起那个暖阳天。
那天,在蒲镇,她背着自己刚满一岁的孩子去赶集。
在经过一座桥,上阶梯时,她抬头看见了他。
阳光明媚,春风十里,两人相视而笑,若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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