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未央
01
今年7月19日，父亲因病不治，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父亲的离开，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伤痛，母亲尤甚。母亲跟父亲一样，忠厚、老实、勤劳、善良，但她没有什么文化，斗大的字也不识几个……这么多年来，家里的大事、小事都由父亲担着，母亲站在父亲背后，躲避着风雨。
可以说，父亲就是母亲的天。现在，父亲走了，母亲的天也就塌了……
我们几个做儿女的， 毕业后就在外地工作、安家，也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父亲走后，我们想接母亲一起生活，但母亲死活不愿意，她说她喜欢老家，一个人待着自由、舒服。我们知道她是不想拖累儿女。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秉性耿直的母亲在我姐家短暂小住后坚持回到了老家，但母亲的难题也来了──她一个女人家，果园不会打理，庄稼一个人也种不了，又不愿意接受儿女的资助，未来的生活来源成了个大问题……
就在这时，一笔“意外之财”从天而降，差点把她“砸”晕……
02
8月22日，也就是父亲过世一月零三天，一大笔安葬费发到了父亲在世时购买的养老保险提款存折上……
共有两笔，一笔是6,818.91元，一笔是57,734.17元，共计64,553.08元。
悲痛、迷茫中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安慰了很多，这也让母亲看到了希望，至少在生活方面有了着落，不用拖累子女了……
姐姐随后把这笔钱原封不动地转到了母亲的账户，给她吃颗定心丸。
我见过个别索求无度的父母，但我的父母则是另一个极端，他们是那种即使付出他们生命的全部也不会向子女索要半分回报的父母。
我们偶尔给他们买点东西，每每都会受到他们的“批评”和“教育”，他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甚至“命令”我们不要再买，我们不答应不罢休。
记得2010年吧，我给家里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母亲欢喜得如获至宝，无数次跟亲朋好友、乡里乡亲夸耀，跟我通电话时也会时不时地提及，言语之中全是感激和不好意思。上次给她打电话，她又提那辆三轮车了，说她骑着我给买的三轮车去哪里哪里了，方便得很……
八年了，三轮车早已旧得不像样了，电瓶也不知换了多少次了，但母亲还是当成宝贝……
也是许多年前，我给父亲买了件秋冬的大衣，我不记得被他说了多少次了，他总是“命令”我不要再给他买衣服，说旧衣服都穿不坏干嘛要花钱买新衣服？
给母亲买辆电动自行车，让母亲“感恩戴德”这么多年，给父亲买件衣服，被父亲“骂”好多次，就是给父亲动手术救命出的一部分钱，母亲也多次提起要攒钱然后还给我们……我的亲爹亲娘哎，你们生我们养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自己都老了还把儿女的回报当成受之有愧，这让我们何以为报？这让我们为人子女的多么羞愧又无奈啊！
得父母如此，夫复何求？
03
故事还没有讲完，刚才情绪有些激动，跑得远了点。
接着那个“意外之财”往下讲。母亲被这个“大馅饼”砸晕后，没想到天上又掉下个“小馅饼”……
原来，除了这六万多的丧葬费，母亲作为父亲的遗孀，每月还有360元的生活补助费，可以一直领取，直至母亲和父亲团聚……
这个生活补助费虽然数额不高，但却是活泉之水，母亲生活节俭，一个月360元足够她的基本开支了。
母亲今年66岁，不管最终是否能过百龄高寿，她的有生之年算是有基本的生活保障了。
母亲很开心，我们也很开心。
说实话，我们都有能力给母亲安度晚年，但我们也很清楚，她是不会过得安心的，她会把自己应得的权利看成是给儿女添麻烦，她不愿当我们的“累赘”……
所以，这笔生活补助费，它的最大意义并不在于金额到底有多少，而是能让母亲“心安理得”地接受，然后“安心静气”地生活。这很重要。
04
父亲生前购买的这份养老保险彩蛋连连，真是给了我们莫大的帮助和安慰。
这个保险是父亲快到六十岁时我姐帮忙购买的，总共花了29,630.12元，我和姐姐各拿了一万块，父亲自己交了剩余的部分。
2013年5月8日父亲满60周岁，从那年的5月份父亲就开始领“工资”了，五年期间共领了65,851.55元，加上去世后发的64,553.08元，一共领到了130,404.63元！
如果按照世俗的收益率来算的话，五年化收益率高达440.11%，年化收益率88%。
父亲在世时，平均一年能领取1,3170.31元，而且从存折上可以看出，这个月“工资”是逐年递增的，从2013年的516.62元，涨到现在的1131.92元，五年期间就翻番了。
很显然，这个保险是个“惠民”工程，父亲才领了五年，就回本且多赚了十万多块钱！这还不算给母亲有生之年发的生活补助，360元/月。
只是父亲寿数太短，就领了五年，要是能活到80岁，至少也能多领个二三十万……但命数天注定，纵使我们有千般不舍和万般努力，也没能阻止住他离开我们的脚步……
05
想当初，姐姐说要给父亲买保险时，父亲那叫一个暴跳如雷啊！他一辈子勤勤恳恳，不惜把所有钱都花在孩子身上，也不舍得给自己多花一分钱。后来看我和姐姐坚持，他也不忍心让我们全出，就各出1/3，买成了这份保险。
开始领钱后，父亲也不埋怨我们了，经常咧着嘴跟人炫耀，“我这一天啥都不干，工资卡也呼呼往里进钱……”说得邻里乡亲羡慕不已。
父亲喜欢把那个取钱的存折叫作“工资卡”，把“取钱”叫作“领工资”，以此弥补自己未能吃上“公家饭”的遗憾……
父亲多次讲过，和他一起上学的一个同学没他聪明，学习也远没他好，但人家家庭条件优越，得以继续深造，最后成了一所中学的校长，而天资聪颖的父亲却半途被爷爷强行叫停了，从此为生计奔波劳碌一生……
父亲曾说，“如果我有机会上学，我一定能吃上‘公家饭’，你们也不用跟着我吃苦受罪了……”
我发自内心地认同，我读书那么多年，他考我的字我竟然不认识，他在街头地头侃侃而谈的那些历史典故、政治事件，我一个研究生都“闻所未闻”……他的记忆有多好？好到几十年前、小时候听过的坊间传闻、奇闻逸事能分毫不差地讲出来，包括时间、地点、人名等细节信息……街坊邻居也都说父亲是我们那边最聪明的人……
只可惜造化弄人，一个被命运耽误了的天才就这样早早地离开了人世，真是天妒英才啊！
06
父亲走了，但他的“领工资”之路未断，现在由母亲继续他的梦想。姐说今年8、9月的生活补助费已发下来了，母亲也拿到手了。
父亲要是知道他走后母亲能领到那么一大笔丧葬费，而且每月还能领到一笔生活补助费，我想他在九泉之下也会笑得合不拢嘴的。
孩子都大了，父亲最放心不下的，应该就是我那在他眼中“超瞎无用”、一辈子都高看他、依靠他的母亲吧。
还记得父亲离开的前几天，母亲眼圈红红地伏在他耳边问，“老头子，你觉得还能跟我作伴不？你知道我一个人超瞎无用的……”
父亲盯着母亲，无力地摇了摇头，干瘪的眼角滚出两颗泪珠……
我瞬间泪奔，冲到洗手间，压抑着哭声，一遍遍冲刷着似乎永远也不会止住的眼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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