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欢

作者: 乌衣斋 | 来源:发表于2019-06-06 11:13 被阅读3次

    文 / 流年

    暮色遮掩下烟霞满天,早春的桃花开的惹眼,沈流意站在车水马龙的长安街上,身边行人皆浮云流水般散去,唯独他孑然一身,立在繁华尘世中不知归途。

    只有远方烟光浩渺,灯火阑珊处,疑是故人来。

    褚欢才及笄不久,便被许配给了宰相家的小公子沈流意,这事在长安城里热闹了一阵,人人都在琢磨,武将家的女儿与文臣家的公子,该是段良缘还是个笑谈。

    然而此事被人做了几月茶余饭后的谈资后,便销声匿迹,再无人谈起。

    匈奴进犯,褚将军一门忠烈葬身疆场,唯独留下了长安待嫁的褚欢。

    那场战事,灭掉了匈奴大半的兵力,纵然再无褚将军镇守边疆,匈奴王还是递上了投降书,要与姜国议和。

    褚欢带着父兄遗物跪在勤政殿前整整三日,请求皇帝拒绝求和,准许她掌帅印,一举歼匈奴。

    皇帝一直不见她,只派人劝她回去。

    她还是固执的跪着,直到沈流意也来劝她回去。

    褚欢手里握着父亲和兄长生前一直带在身边的佩剑,举到沈流意眼前,一字一顿,一句一泪:“我褚家世代镇守边疆,满门子弟无不是将一生热血献给姜国,如今父兄马革裹尸,而匈奴未除,人人都要我以大局为重,息战议和,可是,沈流意。”

    这一声沈流意她叫的极重。

    她说:“可是,沈流意,你怎么知道,我妥协一次,此后不会再有一个褚家,不会再有千千万万个褚家为了这暂时的和平而鲜血满门。”

    沈流意沉默不语。

    他并非是来劝褚欢停战的,只是,时局大乱,皇帝心思难测,纵然他再如何明白褚欢心中的愤恨,但他最想保护的,只有她罢了。

    02

    褚欢带着所有褚家家臣一路去了边疆。

    临走之前只留给沈流意了一句话:“父兄的仇,我要报,匈奴,我要灭,谁阻我,我杀谁,皇帝亦然,你,亦然。”

    后来时光荏苒,沈流意不知道在长安与边疆之间的这条路上奔波了多少次,可是从来都没有一次,是敢让他的小姑娘知道的。

    他带去了数不尽的兵甲武器,金银财宝,兵书典籍,珍惜药材,假借好友之手给了褚欢,也听闻她颇有其父风范,在沙场上一路过关斩将,被人尊称一声褚帅。

    可是,沈流意常常想,他的小姑娘,才不过十七岁啊!

    边疆又传来捷报时,沈流意的腿疾复发,卧在榻上不能走动。

    当年褚欢走后,皇帝大怒,沈流意用尽人脉为褚欢求得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皇帝许诺,若是褚欢能够歼灭匈奴,便功过相抵,免其死罪。

    只是,免不得迁怒沈流意。

    一百板子,三个月的牢狱,此后他的腿便怎么也好不透彻,往日里为了同褚欢一同射猎时专门学会的弓箭与长枪,也是从那时起,放在库房里生了尘,再不得主人一眼青睐。

    蜡烛燃了半夜,将灭未灭,沈流意懒得叫人重新添上一只新蜡,对着昏暗晦涩的光,将手中的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信中言,褚欢带队突袭了匈奴皇城,杀了匈奴王,捕了匈奴王的发妻和稚子,于第二日午时城门前斩首示众。

    夜袭皇城,斩杀匈奴王无可厚非,可是祸不及妻儿,怎么,怎么能够枉顾妇人与幼子的性命呢?

    03

    沈流意转辗反侧,一夜无眠,第二日一早快马赶去边疆,顾不得腿伤未愈。

    途中遇雨,于客栈休息,听闻小二言褚欢坑杀了三万匈奴俘虏,沈流意打翻了手中的茶碗,冒雨前行。

    看到褚欢时,她正同十几个将士比武。

    个子又长高了些,黑了些,也瘦了些,还是那么好看。沈流意想。

    “沈公子?”不知是谁先看见了他,叫了他一声。

    褚欢也闻言看来,看到沈流意时一愣,接着抿起嘴角笑了笑,仿佛这些年的疏远不曾存在。

    大步走到沈流意面前,带着三分愉悦地说了一句:“沈流意,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她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十九岁的老姑娘了。

    晚间,褚欢带沈流意去了一处山坡,晚风寒凉,但温酒暖身。

    沈流意想了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阿欢,你……你为什么要,要……”坑杀俘虏,三万人的性命啊,你怎么变得如此,如此狠劣?

    褚欢仰头喝了一口酒,毫不在意道:“报仇啊,不过区区三万人而已,还远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还要杀尽匈奴人 ,让他们永无反抗之力。”

    “阿欢,你曾经很善良的。”沈流意望着褚欢的侧脸,企图找到一丝,哪怕一丝的破绽,可是没有,刚才褚欢说的那些话,都是真话。

    褚欢笑开了来,十分开怀,像是听到十分好听的笑话:“沈流意,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何必还念念不忘呢?何必还,执着呢?”

    04

    沈流意那天喝了很多很多的酒,第二天发现自己在回长安的路上,护送他的都是褚欢的人,说什么也不让他回去找褚欢。

    回到长安的第一日,捷报便传来,匈奴所有部落全部投降。

    沈流意心中悬了好多年的石头终于放下。

    但隐隐地,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他的小姑娘,他的小姑娘怕是要对他失望了吧。可是那日醉酒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是,无论那个叫褚欢的小姑娘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永远是沈流意最喜欢的,最深爱的小姑娘。

    沈流意准备了十里红妆,打算小姑娘班师回朝的时候求娶她。

    沈流意没等到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病逝在了回长安的路上。

    小姑娘病了很久了,一直瞒着他,胁迫他安插的所有探子瞒着他。

    褚欢得了一种很奇怪很奇怪的病,从踏入边疆的第一年开始。总是无法自控的残暴,嗜血,甚至以杀人为乐。大夫说,这是执念过深,伤及经脉心神。

    祸及妇人稚子非她所愿,坑杀俘虏非她本意,可是错了就是错了,褚欢不想为自己辩解,更不想长安城里的痴心少年再等她这样一个短命之人。

    那出戏,这样真,真的她自己都要信了。

    所以,真好,褚欢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两个字是,真好。

    可是好什么呢?长安城里的那个少年最终还是没等到他心爱的姑娘,长安城里的那个痴心少年,在弱冠之年,失去了他十九岁的姑娘。

    褚欢的骨灰埋在了她最喜欢的那座山丘,站在山丘上,能够望到长安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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