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村在昨天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夜之间,消息像是病毒一样迅速蔓延了村头村尾的每一个角落,让绿林环绕的无名村沉浸在喜悦当中。人们交头接尾,奔走相告,好不热闹!
无名村,村如其名,毫不起眼,从未出名,更没有哪一件事情能够赢来如此轰动的效应,然而,居住在村中小河边的王老实一家却做到了。准确的说,是巧眉做到了。从清晨起,房子就迎来了踏破门槛往里挤的一幕,村民都来祝贺这喜事了。有人提着一篮子鸡蛋;有人提着一只老母鸡;有人拎着一条猪肉;有人提着一袋自家种的水果;更有甚者,把家里的一头小羊羔牵过来了。
门外,村民排成长龙,大厅,村民挨挨挤挤,仅有的数张凳子坐不下了,只能站着,蹲着。小小的房屋挤满了一张张不同的脸,稚嫩的,青涩的,沧桑的,奋励的,乌泱乌泱一大片。
女主人巧眉并不在家,接待的事情自然落到丈夫王老实身上,但他一向不多话,面对这些平日里不算熟稔却突然间蜂拥而来的人,还有地上堆成小山的贺礼,竟不知怎么办,连茶水也忘了。
于是他站在客厅一角,规劝着,“呵呵——那个——巧眉她有事——已经进城了。大家不客气,都把东西提回家吧!太感谢了!”
听起来就像是感谢他们把礼物拿回家似的,众人五味杂陈,脚板紧紧贴着地面,盯着老实,脸上露出的尽是失望的神情。是的,是失望,老实没有看错,但他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村民手里抓着的母鸡咯咯叫,饿得不耐烦了。村里的大哥用洪亮的嗓音发话了,老实呀!混得不错啊!竟然上电视了。
老实喜上眉梢,不是我,是巧眉上电视了!
村民沈大娘边说边笑,老实有福了,大娘我跟着您来沾沾光。
老实摆手说没有没有。
老实的朋友祝贺,你家巧眉写的书大卖,她要变金凤凰了,以后我们怕是都要仰仗你了,哈哈——
有眼睛的都看到,那干笑里带着一抹深长的意味。
老实嘴角扯出一丝丝笑意,推辞说担不起。
村民大个子夸赞,老实,你真厉害,娶了个媳妇跟娶了个银行似的,以后不愁钱喽!
老实又变严肃了,批评他道,胡说,明明是个人,怎么就能是银行?
村民胖胖紧随其后,唾沫横飞地夸耀,巧眉的书《不可能事件》写得太好了,所有的故事让我流连忘返,都成畅销书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提议把卖得的钱拿来盖别墅,最好建一个游泳池和沙滩,让大家伙们都来你家别墅里体验体验不一样的沙滩日光浴。
这话让老实心下觉得奇怪,于是脱口而出,胖胖,你什么时候也爱看书了?我记得你最不爱看书啊!
话一出口,众人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像是正在输送细砂的传送带突然间被人剪断,由此产生的摩擦声随之销声匿迹。他们盯着他那一张倒三角脸,一对圆溜溜的招风耳,呆呆的。本就不宽的房子里此刻静悄悄一片,仿佛世界停止运行了,寂静得可怕。只见胖胖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又红了,像是四川的变脸譜,说换就换,很是精彩。
谁都知道,他没念完小学,最厌恶看书读书这类书呆子所做的事情。
这场热闹的贺礼本是围绕着巧眉,实则包围着老实进行,谁知老实一句话就让场面变成热汤遇到超低温,瞬间汤水结成冰。大概是他们经常到老实家串门,但也依旧不了解他的本性吧!
老实是前几年从城市里回到农村的,祖父数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包括父母也是。他们去世多年导致房子空置许久,他前年退休后才想到要回农村居住。
这三年的时间,夫妻俩行走坐卧都很低调,几乎不主动去串门,村民并不知道巧眉本是个网络作家,产出颇多。更不知道巧眉在一线城市里已经是个职业作家。而夫妻俩同样的摸不清村里人的脾性和喜好。
所有人呆愣住,一番热情的祝贺被老实只言片语就打发,瞅着精心准备的礼品,他们莫名一阵恼火。但老实没有捕捉到他们眼中的这簇小火苗,没请茶就催促他们回家。
于是,很多村民在老实的狠狠拒绝下,不甘心地回家了。
第二天是巧眉办急事回家的日期,清晨,房屋的远处就扬起一阵粉尘,粉尘中显出一辆小汽车,那小汽车闪着锃亮锃亮的宝蓝色,浑身透露着一股霸气。这是上百万的奥迪,在村里是个特别的存在。
老实迎上去问,“怎么样了?”
巧眉,见字如见人,美艳不可方物。她轻笑,红唇白牙,凑到他耳边,“很意外,给我算版税了,而且数额你绝对想不到。”
别看老实退休了,六十岁有余,就以为巧眉也成老太婆了。实际上,巧眉比他小了十岁,并且幸运地躲过了岁月的那把刀,所以,她依然美得优雅,美得纯粹。
老实拉着她大步回到房里,关上了门,说起悄悄话。你一言我一语,这才把来龙去脉理清了。巧眉写的长篇连载小说在网上受到了读者的追捧,超过千万人订阅,获得了百万丰厚可观的稿酬。更喜人的是,她获得了白金作家的头衔,身价跟着水涨船高。
从头到尾,老实都没有提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只说起自己在家给鸡舍的母鸡喂得饱饱的,一个个的都下了好大的蛋。眉飞色舞说着,还比划着这个蛋多大,那个蛋多圆。见妻子一跟着乐呵不停,他又动身去厨房给她下了一碗鸡蛋面。
过了段时间,夫妻俩开车进城购置家居用品,回来的时候,小汽车后面多了一辆小卡车,卡车上被家具塞满了,好壮观!这一幕被村民再一次围观,他们着实羡慕,但内心却有一个叫嫉妒的东西在叫嚣。
有装卸工帮着把真皮沙发搬下来,换掉了原先的布沙发,又把健身跑步器搬到了客厅里。有人把洗碗机搬到了厨房的事先空出来的地方。还有人还有人拿着尺子丈量白色墙壁,然后把一大卷粉红兔粉樱花等墙纸贴到客厅和卧室墙上。原先的灰色系格调顿时立刻变成了粉红色格风格,为房子增添了不少光彩,看起来暖心又舒适。
至于那两套旧布沙发和旧灰色墙纸,夫妻俩则把他们都送给了朋友和沈大娘。
村里又把这事情传来了,大家私下里都谈论巧眉出书发达了,巧眉要变成富婆了。嫉妒的背后却总有不安分的人。
又过了几天,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巧眉出门采风,半小时后,有个胖胖仓惶冲到院里来,还叫喊说,“不好啦!不好啦!老实。”
“怎么了,怎么了?你慢慢说,不急。”老实停下了手里剪花枝的动作,等着他下一句。
胖胖住在村东南,他按着胸口,大口喘粗气,“巧眉姐她,她被一个男人拉手了,车子还停在隔壁桂花村的洪十路路边——”,他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猾。
老实白了他一眼,“你在哪里看到的?慌慌张张。”
“不——不是的,巧眉姐她——哎呀!我真的看到那个长得奇帅的男人拉着她的手啦!”胖胖着急地解释,不知是真急还是假急。
老实惊奇地问,“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胖胖嘴上说着,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成功那个激动时刻。
老实却挣脱了,掏出手机先给巧眉打了个电话,“你去到哪里了?”
巧眉愉快答道,“我来到了附近的村里采风。”
说到这里,她的眸光突然暗淡,话锋一转,“不过车遇到了故障,我打电话叫朋友来修了,你怎么突然来电——还有我刚才看到有人在远处那颗树后面,躲躲藏藏,八成不是好人。”
老实喉咙一紧,忙问“是谁?”
巧眉说,“没看清脸,身材挺拔高大。”
“那你一个人在那里?”
“不是,现在,我看到陈楠的车朝我驶来了!”
见老实松了口气,胖胖在心里把那个雇佣去搞事的男人骂了一千遍,真是中看不中用。
老实没空理睬他,只是担心巧眉的安危,于是又问,“你还好吗?晚点让他送你回来吧!”
“可以,安心啦!”巧眉答。
老实回头鄙夷地看了一眼胖胖,厌恶中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探究。他想知道,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胖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好药。
对方被他看得脊背发寒,不由后退几步,把自己置于安全距离外。“那个,我刚才可能一时眼花看错了,别介——”诡计被识破,也没有留下的胆量,他转过身拔腿就跑。
这天夜里,巧眉到家,联想到白天他的那通突然而至的电话,又问,当时你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是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有人报信给我了。”
“谁啊?”巧眉问。
“胖胖。”老实答。
“胖胖?我没看到他呀!但是看到躲在树下的人捏着手机。”
“那么,那个高大上的男人应该是胖胖的同伙。”
“啊?”
“可笑胖胖之前还赞美你的小说精彩呢!”
“怎么才告诉我?”
“不告诉你是怕分散你的注意力,影响你日更小说的思路。”
老实夫妻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也没把胖胖的事告知村长,然而日子舒坦几天后,才知道,事情并未结束。
礼拜一的时候,村里的大哥,所有人都这么称呼的大哥,神色凝重地来了。看他头发乱蓬蓬,衣袖也扣错位,整个人疲惫不堪。他见到老实就打开了话匣子。
“老实,按说,我不该多管闲事,但我昨天遇到的事情如果不说出来,我会后悔一辈子。”
老实点头示意他,“有话请说。”
大哥答,“我昨天在城里看到巧眉和一个长得白白的男人一起进出餐厅,看样子,动作有点亲昵啊!”这一招混淆视听也是胖胖出的主意,别看他不懂读书,但鬼主意一抓一大把!要不然他那老婆怎么能够被他哄骗到手呢?靠着他三寸不烂之舌,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自己应该也不比他差,嗯,看老实认真倾听的样子,应该可行。
“呵呵——大哥您多虑了。”老实却笑笑,巧眉昨天进城是去借闺蜜小妮的重要参考资料了,最终什么也不解释。
大哥见他不听,急了,“你你你看我,一看到这事后,便着急火燎地回来了。”
“你确定吗?”老实的眼里注入了震慑心魂的力量,他盯着他的眼神像两道利剑,寒芒似要把他的灵魂穿透。
大哥心虚地把下巴微微低下,硬着头皮问,“说真的,老实,您都老了,她还年轻,如今又飞黄腾达了,您就不怕吗?”
“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我相信她,也不怕。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选择放手去成全她,只要她认为好就行了。”老实正色道。
他的态度坚决不容置疑,大哥无奈地摇头叹息。“年轻人啊,千万别吃了闷亏,到时候哥哥可就帮不了你了啊!”
正好,巧眉路过,就打趣,“有什么闷亏可吃?要不要,给我来点尝尝?”其实,她已经把丈夫和大哥的话听入耳中。
老实甜甜地笑了,“你怎么能和我抢闷亏吃呢?闷亏只有我的份,你门都没有。”
巧眉似笑非笑,仿佛对一切事情都牢牢握在股掌之中了,心知自己的计划又失败渴,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城里污染日益严重,城里人三句不离钱,一言不合也为钱。唉,当初主要是为了耳根清净才回的农村,如今看来,农村人的思想也不单纯呀!
作者后记:从城市回农村是回归大自然本真的行动。从城市带来是是非非和利益熏心的功利心,回到了农村,是提升自我修养的良好途径,也是回归本心的一大勇气。城市在发展,农村也在发展,时代进步了,但,人心,绝不可退步,决不能落后。于是有感而发,故事或许有缺陷,但并不影响它表达的中心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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