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很热,我穿着短裙走进一家五金店。我想给新买的自行车配把锁。
虽然是大白天,店里却很暗。货架摆得密密麻麻,上面的东西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转了一圈没看到锁,我就去问伙计。他说在最里边第二排,不在货架上,在侧面。我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果然看到了。
只有三把自行车锁,价格都在二十美元以上。警察卖给我的车才四十美元!这锁也太贵了,但不买又不行,上一辆自行车就是没锁才丢的。犹豫间,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想要怎样的锁?”
低沉、内敛的男声,像在和我商量。口音和美国人不一样。
我回头看见一个高大的白人,四十多岁,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他没有笑,一双随和的大眼睛从上面俯视我。
“随便什么锁,这些锁好贵!”我拿下一把锁,翻来翻去看,想看看为什么那么贵。
“我有锁,可以给你。”他平静地说。
可能因为没听清,或不敢相信,我不明白他是说他要卖锁给我,还是他有锁送给我。
“对不起,你是说你自己的锁吗?多少钱?”我问。
他说:“我家就在附近,可以去给你拿。”
我立刻紧张起来,美剧里的作案情节浮现在眼前。可以断定他想和我搭讪,但又与那些猎色的男人不同。他并不急切,也不热情。或许这更可疑。
“那我付你多少钱呢?”我想表明态度。
“你急着走吗?”他问。
“嗯嗯,我一会儿还要去坐地铁。”我绝对不会去他家的!
“十分钟可以吗?我这就去拿。”说着,他走出去。
我跟到门口。他打开路边的一辆福特车,摇下窗玻璃,指了指我就走了。他是要我在这里等他。
我走到柜台前,问店伙计认不认识这个男人。虽然我第一次来这个店(恐怕在美国也是最后一次),但伙计是个随和的白人小伙子。
“算不上认识,但他有时来买些东西。”他笑着,很爽朗。
伙计的笑让我放心了些。可能我也并不十分担心,毕竟又没跟去他家。就算他是什么变态杀人狂,我在这里他又能把我怎样呢。反正待会儿我直接去地铁站,他也不会知道我住哪儿的。再说他也没问什么,再说他看上去挺真诚,而且有点腼腆。
我和伙计聊了几分钟,估计他快来了,就站到外面去等。我拿出十美元,准备待会儿给他。
不到两分钟,就看见那辆福特车开过来,在路对面停下。他下了车,手里拿着一把锁。
“给你!”他递给我。
我接住,锁的包装还没拆。正准备给钱,他又递过来一张纸条,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拔腿就走了。
他朝五金店旁边的空地走去,走得很快,头也不回。他走过那棵大槐树,一转身消失到后面一条路上去了。
我打开纸条,果然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手机号,还附了一句: 我来自爱尔兰。
车锁在我手里沉甸甸。他的背影也冷清清。这张纸条期待着。可我无法回复。有心打电话过去说声谢谢,说声对不起,但想到他腼腆真诚的表情,又觉得还是冷处理为好。
我把那张纸条放在桌上,时不时看看,就当对他说了这些话。后来,到了他应该理解或忘了我时,我才把纸条丢掉了。
我只见过这么一个爱尔兰男人。他和我在乔伊斯和叶芝的书中想象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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