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从小到大李爪钱听的最多的一句话不是“好好读书”也不是“一定要考到全班前几名”而是“你一定要嫁个有钱人，生活才会幸福”。这是她的奇葩妈妈从小教育给她的观念。那时候她们住在墙粉一大块一大块剥落的房子里，到了下雨天屋顶还会有一片潮湿，每逢其时，李爪钱的爸爸都会搭上梯子将漏雨的房顶像补一件破旧的衣服一样进行缝缝补补。
所以当她在学校遇见相同的同类时，她们同性相吸了。那是体育课，老师要求全部同学都脱掉鞋子，平坐在体育仪器上，将双手伸直，看你的双手可以伸到哪里。大家的注意力从“她的柔软度好好，伸的好直”到“她穿的袜子好搞笑”这一点上。
女生测完了就该轮到男生了，各式各样的袜子变成了所有人的槽点。最有槽点的是顾攸袜子大拇指处破了一个大洞，这就已经足够同学们笑上好久。可偏偏他脱下另一双鞋子的时候，相同的地方又有一个洞。不得不引来一阵嘲笑，音量显然比刚才大十倍。
男生赶紧测完，穿上鞋子，面红耳赤的走到了另一边。李爪钱觉得这个男孩跟他是同类，仅凭一双有破洞的袜子。她想，他家一定是非常贫穷的吧，下雨天墙壁上剥落的墙粉也常湿一大片吧。
为了让他跟同类相认，她做了一些她自认为可以吸引他眼球的举动。比如在课堂上积极活跃的举手，可结果却是因为举太久都未被老师点名而导致出神。依然保持着举手的姿势，可思绪却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再一次被点名，李爪钱的魂好像才被叫回来。“啊？”了一声迷迷糊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连老师的问题都不知道是什么，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师给她台阶下，随便说了个理由就让她坐下来了。
她觉得糗丢大发了，眼睛余光悄悄的往顾攸的方向瞟过去。他并没有太多的表面情绪，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误打误撞的另一种吸引他的方式。
她傻傻的坚持做着自以为是让他注意自己的方式，比如他跟同伴碰巧路过自己的身边的时候，她会故意提高自己的音量挽着朋友的手说自己最近又喜欢上了什么书籍，在追什么摄影师等等话题。
她不知道这种方式有没有让他对她引起注意，可能会有人问，直接去跟他套近乎不就好了吗，还用得着做这些费劲的举动。可李爪钱是胆小鬼的性格啊，根本就不敢主动上前打招呼，只能以自己的方式这样靠近。
他们的关系进一步靠近是在某一天傍晚回家的羊肠小道上，没有小说里写的流氓来堵住李爪钱，顾攸也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她们只是眼睛对视了，她一直忍不住盯着他看，没想到他一个回头，两双眼睛就这么赤裸裸的对视了……
对视了……对视了……对视了……
风好像静止了，整个时间都好像停止了，一秒，两秒。然后顾攸缓缓地转过了头，继续大步流星地向前走。李爪钱“唰”的一下脸就红了，她们竟然对视了！偷看被发现了！啊啊啊啊！她瞬间觉得得了尴尬癌……
管他三七二十一，竟然偷看都已经被发现了，不如胆大一回，干脆跟踪得了。
紧跟着他的身后，躲在了一棵大树后，躲在墙屋后，就这样跟了一路。直到看着他上了公交车，她一咬牙就投钱币尾随而上。
一上车他就离开了她的视线，锁定的目标就这样消失了。心情正失望低落，却发现他不知不觉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因为是上班族和学生党放学的高峰期，车上十分拥挤。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内使人双脚站不稳，有一对情侣趁机秀恩爱，男生护住女生不让她往旁倾倒，有提菜的大妈偷偷掩着嘴在笑，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模样。
真好，李爪钱在心里想。随着窗外风景不断变化，李爪钱出了神。她在脑袋里胡思乱想，她想下一个拐弯处她会不会顺理成章的倒进他怀里，又或者，有色狼偷窥于她的美色，偷偷的吃她豆腐，顾攸英雄救美的打倒流氓，然后跟顾攸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想着想着脸悄悄的红了，还傻笑出了声，吸引了不少不知情的目光。公交车报了一个站名“xxx站已到，请下车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顾攸便从人堆里艰难的移到了下车处。她紧跟在他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是情侣，一前一后的下了车。
李爪钱似乎很享受在她眼里这种类似于侦探的游戏，刺激冒险还有甜蜜的情愫在里面。虽然刚才在公交车上的想法并没有实现，这也不能打倒她的热情。
她跟踪他走了好长一段路，七拐八拐的弯弯曲曲的小巷子也走了好几条。他终于在一个三五成群，人口密集的地方停住了。只见他跟他们热火朝天的打招呼，彼此很熟稔的样子。一个头发染成红色，像鸡冠一样的男生给顾攸递来一根烟，顾攸很自然的接过对方手中的烟，蹲在一颗大树下，白色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脸，李爪钱有些看不清楚他。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双破洞袜，想起他在班里跟自己一样是个沉默寡言的存在，她突然觉得现在的他跟自己不是同类。她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离开了，边走边踢路边的小石头，小石头在前面滚啊滚，滚到了一双运动鞋的旁边停住了。顺着运动鞋往上看清楚了这双鞋的主人，竟然是顾攸。就在李爪钱犹豫要不要从他旁边继续踢走小石头还是另寻其它石头的时间里，他好听的声音传来了耳畔：“你怎么不继续跟着我了？”李爪钱听了，一惊，看着他的脸上无疑不是写满了震惊。心里面想的却是，糗死了，原来早就被他发现了。
没有等到李爪钱的回答，顾攸便一把拉住她，她被这力量一扯，撞到了他的怀里。
骑自行车的男生连忙拐弯才没跟李爪钱撞上，如果不是顾攸眼疾手快，可能会发生一场车祸。
“你还舍不得起来了？”李爪钱听了赶紧从他怀里抽离，就好像爬满整面墙的爬山虎不再攀附于那面墙。
多少有些贪恋怀里的温度。
他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问题就忽略了。顾攸坚持要送她回家，她心里乐开了花。虽然他的说法是“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跟着我走比较安全。特别是晚上，坏人多，虽然你长得很安全，就怕那个人眼睛不好。”除了最后一句她听了牙痒痒，其它的她擅作主张的理解为了关心。
那晚有火车轰隆隆开过的声音，他们走在隐隐约约看得见月亮的夜晚，话很少，像两个有社交障碍恐惧症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受不了这种气氛，觉得这一路走得有些煎熬。她便开始找话题，从最常问的你喜欢什么运动、明星、书籍……噼里啪啦一大堆到最后李爪钱脑子一转弯，想到了一个歪点子，打探他的感情史。
“你有初恋吗？”
……
“不会吧，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
“你告诉我啊，我会保密的，我保证。”说完，还将右手的三根手指头放在脑袋旁做手势，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即便如此，顾攸依旧不搭理她。她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渐渐开始变的难堪，她仍在他旁边喋喋不休。
“闭嘴！”顾攸第一次凶她，一点都不像个绅士。
接着，空气里是死一样的沉默。
“这里离公交车站牌很近了，你自己走过去吧。”顾攸说完，仍下她一个人就走了。李爪钱很想问，难道你不跟我一起去等公交车吗？你也是要坐公交才能回家啊！可是她被他刚才凶的什么都不敢问。
一定是被讨厌了吧。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搭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她肯定没想到那晚因为她勾起了顾攸的回忆，所以他在坐在杂草丛生的地方喝了个酩酊大醉。
再一次跟他有交集是在学校食堂，那时候一群人围在一起，吵的不可开交。这件事本来跟顾攸毫无关系，他那时刚好打完饭，端着饭盘从那一群闹事者旁边经过，却被叫了个正着。一个人用手指着他的鼻梁，气势嚣张地说：“你，给我过来。”顾攸表面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样子跟那晚蹲在树下抽烟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竟然真的过去了，然后，从那个人的身边穿过，撞到了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直接忽略了他们呢，像校园偶像剧里面酷酷的男主。李爪钱在站在人群里眼睛快要变成了心形，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这一行为也彻底的激怒了那个人，直接掀起顾攸的碗，饭菜全都溅到了他的身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聚在一起，像语文书上鲁迅写中国人即将被杀害围观的都是中国人一样。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李爪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混迹在人堆里喊了句“老师来了。”立马吓的刚才一群人做鸟兽般散了。只有顾攸一动不动，低着头，好像强忍着一股怒气不让发作。
顾攸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抬头看去，是李爪钱。他没有表情，也没有打算理她，站起来就往食堂外面走了。那日的阳光有些大，从李爪钱的视线里看去，顾攸的背影变成了逆光中好看的少年。
图片来自网络
贰
她曾经幻想过很多次的场景终于变成了现实。
就是现在这条小巷子里，一群人将她围堵，其中一个人她有印象，就是上次在食堂闹事的那个人。就在前几分钟，他当着李爪钱的面给顾攸打电话，让他速度的赶过来救她。李爪钱简直欲哭无泪，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让她对着电话哭，逼她说一些“救命”之类的话。
好几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能等到顾攸。那群人已经开始躁动不安，甚至在语言上对李爪钱进行攻击“哎，我就说嘛，这女的相貌平平顾攸那小子肯定不放在心上。”那人抱着捉错人质的心态说出这句话，李爪钱的眼眶却有些红。
原来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样一文不值，她想完难受的大哭起来。这一哭，反而弄得他们手足无措了。
所以当顾攸不紧不慢的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是这样的：李爪钱在放声大哭，眼泪和鼻涕都已经黏在了一起。四五个人围在她身边跟哄一个小孩似的哄她。
他肩膀上的背包简直没吓的掉下来，所以他骑着脚踏车又往反方向走了。
没骑好远，他觉得良心不安，又不耐烦的打转了。
“喂”他嘲那边叫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他。李爪钱见他来了，哭的更大声了。她简直是委屈死了，她多想质问他，你怎么才来，好歹我们也是有过一点交集的人啊。
那群人像是怕李爪钱得了传染病一样的把她推向了顾攸。然后放出了一句狠话：“这个星期六，来‘礼间’不来就是没种。”
他命令她坐到他的自行车后面，他载着她，路上有些颠簸，车轮压到了一个小石子，一个踉跄她害怕的抱住了他的腰，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几秒的僵硬，也就那么几秒，他的身体又放松了。
晚风轻拂，撩起女孩的长发，路边的青青绿草被吹的摇摆不定，没人看见少年神采奕奕，嘴角上扬的模样。
这帧美好的画面被顾攸的自行车打破，骑到一半，车轮子坏了。他不得不丧气的下车推着自行车走在夕阳里，他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她看不清楚。不，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看不清他，感觉他跟自己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他突然停住了步伐，轻轻的唤了她的名字。
她也停下来脚步，以“嗯”来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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