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春：你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小一慧（羞愧地）：我们当时的思想太单纯，这里来是为了消除剥削，建立公平的社会。
王祥春：啥？建立公平的社会？可什么是公平？（冷笑了两声）现在斗地主、分土地就公平？我家祖祖辈辈都是种田好手，省吃俭用攒了些钱，就喜欢买地。我家的地都是一分一分公平买来的，都有契约，怎么忽然就成剥削来的呢？其实，我们家以前是穷人，我们穷怕了，就喜欢省钱、买地。大部分土地到我们手没有几年，还没焐热呢。可现在土改确定成分只看解放前三年，像我们这样省吃俭用，辛勤劳动的人家成了剥削人的地主。倒是以前的败家子，成了贫农，一下子翻身了，这就是公平？
小一慧：大叔！可不敢瞎说！
王祥春：好，好，不瞎说了，什么都不想了，就熬着过日子吧。
小一慧：是的，我现在也是什么都不想，上面怎么说我就顺着做。
王祥春：你现在孤苦伶仃一个人，又这么不方便，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跟我说声。
小一慧：好的，以后少不了麻烦你。
王祥春：快到村子了，我背一首诗给你听吧，给你也是给我打劲！
小一慧：什么诗？
王祥春：是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
小一慧：你也喜欢这首诗？我爸爸也喜欢，当年在家老是喜欢念，我还嫌他烦呢!
王祥春：你不喜欢这首诗？
小一慧：原来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王祥春：我就喜欢这首诗里写的草的顽强生命，经常用它给我鼓劲。我念给你听听——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不知何时，大队书记张拥群出现在王祥春身后，听见他在背诗）
张拥群（大吼一声）：“王祥春！”
（王祥春立马闭嘴，停住脚步；张拥群冲到他跟前）
张拥群：王祥春！你这反动的！你在干嘛？
王祥春：我这不是在给队里背麦秆回来吗？
张拥群：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慢？是不是在磨洋工？
王祥春：牵着一条牛，当然走不快了。
张拥群：不是“你”牵着牛，而是她！（指着一慧）她牵着牛和你有什么相干？她大肚子，牵着条牛可以慢慢走，可你为什么要和她走得这么慢？你不是在磨洋工是在干什么！我叫你不好好干活！我叫你不好好干活！（张拥群脱下脚上的鞋，没头没脑地朝他后脑、脖颈、后背狠力抽打。）
小一慧：书记，我行动不方便，是我叫他陪我慢慢走的，万一有个什么情况，他可以帮一下忙。
张拥群（不甘心地停住手）：哦，好的，就算是这样。王祥春，我问你，刚才你嘴里念叨的是什么？
王祥春：没念叨啥。
张拥群（又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丁公）：又扯谎！我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什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怎么，你是不是想让以前的反动政府“吹又生”？
王祥春：不是的，这首诗说的是草——
张拥群：我知道你就是对新政权心怀刻骨怨恨，时刻想颠覆人民政权，你是借这首诗表达你内心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王祥春：书记，你想到哪里去了！
小一慧：书记，他念这首诗主要是给我解解闷的，别想得那么复杂呀！
张拥群：我想得复杂？好，王祥春，今天晚上我就召开群众大会批斗你，我倒要叫群众来评判评判！一慧，你同情地主，觉得我复杂？你也很有问题啊！今晚你陪斗！
（一慧、王祥春愣在路上，灯光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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