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烟的第十年夏至

作者: 暮如许 | 来源:发表于2019-05-24 12:02 被阅读3次

            妈妈说,我小时候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粉嘟嘟的,不开心的时候哇哇大哭,乐了的时候笑颜如花。可是我,尽管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人见人爱,可仔细观察,大眼睛里始终有一层水汽,雾蒙蒙的,那样子的神情在一个小孩子脸上,并不太讨人喜欢吧。看样子很多东西真的是一出生就由上帝打包赠送了。


            然而在我豆蔻年华之前,我眼睛里这层水汽并没有影响到我,因为我十岁之前的记忆寥寥无几,而且还傻得不行,跟姐姐争着当狗熊。

            那些年里能记得住的事情,一个手指头绝对数得过来。

            一件事就是哥哥姐姐们的乐子。

            至今我还模模糊糊记得,小时候住在老家时,姐姐背着我过小水沟,问我长大要当英雄还是狗熊,我眨着傻傻的眼睛,问:英雄是什么?狗熊是干嘛的?姐姐说,你先选一个我再告诉你。我说,那我就当英雄吧。姐姐笑得意味深长:狗熊是好的,英雄是不好的。我赶紧改口:不不,那我要当狗熊!姐姐答:好吧,那就让着你,你当狗熊,我是英雄~

            大人们说,在我不记事的年纪,家里经济可没现在好,能玩的玩具有限。有一次逛街的时候看中了一把剑,金灿灿亮瞎眼的高逼格的塑料剑,恩,我当时赖在店里一哭二闹三撒泼,不记得当时有没有挨顿打,总之出洋相挨骂是少不了的,总之最后我把宝剑带回家了。虽然玩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扔了,但那时显露了我的女侠本色呀,武侠梦从那时候就发芽了。在我还没有暖气片高的时候,我二舅舅家和二姑姑家两位道貌岸然的表哥是有着感天动地的缘分的校友,而且俩人认识,有一天,我们三个孩子在我家聚齐了,我这个麻烦非要缠着他们带我玩,表哥一号,提议玩水,找了三个矿泉水瓶,瓶盖上戳个洞,灌满水,对准敌人拼命捏瓶身。然后,在我这颗豆芽菜使出吃奶的力气还有捏出一滴水的时候,我那两位天杀的表哥齐刷刷把我当靶子,把我喷了一身水。哇哇大哭的我看着他们俩被大人们训得样子哭得更凶了,于是,不出我所料,长辈们训得更猛了。哥哥姐姐们诸如此类的劣迹数不胜数。

            第二件事,就是时常陷在找不到妈妈的恐惧里。

            有一次街上人多,妈妈上前几步跟熟人说了几句话,我看不到她就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旁边叔叔阿姨都赶紧帮忙把我这个祖宗送回去。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一个怪物在黑暗里背着我赶路,除了黑暗和怪物,什么都没有,我又哭了,梦里出了一身冷汗。

            越长大,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天性凉薄。或者说,在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之后凉薄。

          十二三岁的时候我还是傻傻的,前桌的妹子下课后最大的乐趣就是骗我玩,哪怕跟我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我也会眨巴眨巴傻眼睛问一句:真的吗,她一脸理所当然点头,然后看我一脸感慨:哇塞,竟然是真得,三秒钟后她的镇定准得变为捧腹大笑。关键是,这种逗弄,屡试不爽。哎,就当我是助人为乐了,毕竟我是真得下意识不去思考她告诉我的话。后桌的男生最喜欢逗我生气,好几次把我气的趴在桌子上哭,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后来某一天,关于他喜欢我的流言在一堆小屁孩里飞起,我气愤之余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在本小姑娘为自己喜欢偷瞄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学生会学长而感到自豪,觉得自己已经属于成熟人士的时候,发现他喵的,原来我对感情这类事还是一窍不通,后桌长了双桃花眼那小子,每次我扣扣一上线他都阴魂不散立马滴滴我,在这样子半年之后。我还以为这兄弟很讨厌我,并为此委屈极了,当然,我俩并没有以后。因为我好像在感情方面吃软不吃硬,那种故意招惹我引起我注意的方式对我起反作用,我从小就喜欢好看又对我温柔的小哥哥。

            后来,后来,后来十三四岁的时候,我遇到了年少时光里最喜欢的人。

          少年清俊温柔,他是那么好,好到如今已是二十多岁老阿姨的我再没有像那时那般心动过。只是,人对了,却是在错误的时间,甚至连地点都不是正确的,我们在两座城。后来,后来,爸妈和班主任也都找我谈话。后来我在中学的末尾及时回归正途,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我拿剪刀剪掉了自己蓄了多年的长发,顶着一头渐渐恢复正常的狗啃短发从新开始。但是,我失去了他。那时的一切心理活动感觉像一场梦,因为好久好久没那样喜欢过一个人。再也体会不到了。

            自此,相忘于江湖,某天人海中擦肩而过,抑或迎面却不相识。

            自2009年夏至起,小小少女不复无忧无虑。大抵是那一年,我邂逅了爱情,也被亲情灼伤。温柔儒雅写得一手好看的毛笔字的舅舅永远离开了我们,再没有人买到那么好喝的喜可娃哈哈了。

            原来在利益面前,血脉情深就那样不堪一击,至亲对簿公堂,手足自此陌路。

            现世的贾宝玉与林黛玉终成眷属,然而,最终白发人送黑发人,又一个家庭的悲剧上演又落幕。姥姥抢救过来了,胃里的安眠药通过惨烈的方式洗出来,却留下了终身的病根,余生靠药品续命。几天前,老人家欲重蹈覆辙,被我们识破,及时阻止。

            生者死者都在望穿秋水,活着的人,心里留下了永生的痛。

            那年夏至,二表哥在扣扣上叮嘱说,去了新学校,开学第一天不要吃餐厅的饭哦,因为厨师会偷懒,锅刷不干净。

            那时的我没有意识到,那是我们兄妹,此生最后一次联络。他们决然抛弃了一切亲缘,去过新生活。妈妈说表哥最后跟我聊天那次,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络过了,我那时是他唯一一个还在联系的。我小时候天天生病,吃药打针比吃饭还多,也不能像别得小孩子那样满街跑。有一年,大人们从西藏弄来了一盒冬虫夏草,说是能增强抵抗力,然后我为了小命,吃了好多只虫子啊。那一年之后竟然真得开始少生病了,至今我还怀疑虫草真得那么管用吗。

            二表哥像极了年轻时的舅舅,小小年纪就才智品貌过人,男女老少无不喜欢,妈妈与他感情也深厚,他在我家像住在自己家。他是我小时候最称心如意的玩伴了。

            2019年夏天过完后,我又不会玩扑克牌了,再也没有人一边耐心的教我各种好玩的小游戏,一边耍赖赢我了。我对任何的游戏都不再感兴趣,长大后,不出所料成为了一个游戏黑洞。

            我要是一直像小时候一样傻傻的,会怎么样呢?上帝在我出生时,送我的礼物大概是一种叫共情的能力吧。因此我不仅能敏感而深刻地感知与我有关的疼痛,还能设身处地的感知别人的痛,希望啊,以后的人生里,我所遇的都是有着幸福的经历的人儿啊。

            第十年夏至,我不太喜欢这个夏天,因为,好多事情好难好难,而且,即便知山有虎,还必须要往虎山行。

            我们一起来祈福吧。

                    少年时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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