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部荡第二十章一一一小脚婆婆有遗风
鹧鸪天:裹足
三寸金莲掩面来,
春风无意乱裙钗。
扶栏望见桃花蕊,
裹足难行恨子才。
心倦倦,目呆呆。
一摇一晃暗红腮。
千年陋习今朝废,
妇女新生早应该。
前两天有朋友喜添贵子,报喜时高兴之际他郁闷了一句,剖腹产又花了万把块,我笑道花万把块有了生命的延续值啊,只要母子平安就好。
我们那个年代出生都是把接生婆请到家里来接生的,直到90年代才选择到镇卫生院或是县医院接生。
接生婆为旧时“三婆”之一,古时宫中传下来有“三婆”。稳婆,即是接生婆;奶婆,即是达官贵人的子女喂奶的妇女;医婆,即是给宫里女人看病的女医生。
至于人们口头传说的“三姑六婆”,原义三姑为尼姑,道姑,卦姑。六婆指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后来乡俗指父亲这边的亲属姑妈及家族中的婆婆,主要是为晚辈婚姻时作参考或贺喜的见证人。
我们乡村有歌谣:北华山,月老指定牵姻缘。南谢婆,观音授法续血缘。朴实有情恩乡土,功德无量在人间。
华山,指的是我们村十队的王华山,乡亲们都称他为华山嗲,是我们十里八乡的专业媒人,精明强干善推理,慧心巧舌能引玉,七八十年代都兴请媒人两边撮合成就姻缘,华山嗲人缘好口才佳,于是村里大多数年轻人结婚都是请他做媒。
谢婆,是我们一队的一位裹脚老太太,为人稳重善良,有一手接生的好手艺,在那个年代,我们村大多数的孩子出生,都是到临产时请谢婆到家里,临产妇女疼痛得大叫,男人急得两头窜,谢婆却冷静地安排烧开水、准备新毛巾、剪刀等物品,她老人家菩萨心肠,一个又一个的小生命在她的手中降临人间。于是,一年四季都有感恩的鸡蛋与床单毛巾等送到她的家中。
人们闲谈,我们村谁最有威望,有人说是老支书,有人说是老教师,有人说是医生,有智者说:是谢婆婆,因为大多数孩子出生都是谢婆接生助产,而每个孩子都被她‘啪’地一声打屁股才哇哇大叫,才睁开眼睛看望这个世界。她老人家打的屁股最多,当然是最有威望的了。诚哉斯言!谢婆婆恩泽乡邻,是一尊活菩萨。
我记事起,我们队有三个小脚婆婆,徐府上的陈婆婆,李府上的徐婆婆,黄府上的谢婆婆。都高寿至耄耋之年,陈婆婆(1911年3月一2005年11月),是我本家族的堂奶奶,20岁来到徐府,在这片纯朴的黄土地上生活了74年,给我那堂爷爷育有3子2女,三叔徐上义当过兵,回村后做了多年的支书,为我们村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前文提到的徐云洪老师便是陈婆婆的长孙,是大叔徐上中的长子,博学多才,重情仗义,虽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但在我们家乡颇有名望。
陈婆婆是我们本家大婆,小时候见到她老人家就是那个模样,满脸慈祥,不善言语,总是在默默地劳作,拄着一根桑木拐杖,生活俭朴,近百岁的年月,大婆不知经过多少苦难,但她从不抱怨,把朴素和善良传承给子孙后代。
徐婆婆(1919年一2008年),是随李老爷子从卫星搬到我们队里的,育有五子二女,是我们队除了徐姓外的第二大姓。徐婆婆与我父亲同辈分,我们叫她姑妈(徐婆婆的故事在本书第四章曾有描述,她的哥哥徐上校就是那个国民党的军官,后被徐德贵先生义释逃跑,徐德贵先生因此丢官坐牢)。徐婆婆与李茂清老先生育有五子二女,徐婆婆的二儿媳早逝,她便一直帮二儿子一家做饭洗衣,直到三个孙子都成家立业,她还在帮二儿子做饭,这种深沉的母爱何其伟大,难怪有人说,即使七十岁了只要有娘在,能叫一声妈,那还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我们那一方的老人都羡慕徐婆婆,母亲常说,只有徐婆婆的命就好,几个儿子都孝顺,李龙锦二哥的孙子都上初中了,徐婆婆一声呼唤,李二哥乖乖来到母亲身边,听老太太训话,李二哥曾对我诉苦:我的老娘太小气,我拿两个鸡蛋打汤还被骂,差点用拐棍打我了。我感觉这是一个幸福的“怨言”,是一个花甲老人在母亲身边撒娇呢。
徐婆婆年迈走不动了,便轮流照顾尽孝心,并不因为徐婆婆帮二儿子做那么多年的家务而有闲言。每个儿子家住三个月,在把老人家接过来之前,儿媳妇便洗好床上行李,把被子搬出来晒了又晒,床上铺着厚厚的稻草,水壶茶杯,便桶等一应备好,正是这些生活的细节,与后辈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徐婆婆安享晚年。
老人不图吃好的喝好的,只图一家老小平安健康,有子孙陪在身边,对她的言语好一点,便已知足。
谢婆婆(1914年一2005年),在我们村接生了大半辈子,为老黄家育有二子二女。前文中提到的锣鼓手黄朝锦先生就是谢婆的大儿子,在我们村人缘极好,二儿子黄朝新先生是一个幽默的农民,顺口溜与歇后语那是张口就来,童年的我们常听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三位老婆婆在我们村经历了人生的苦辣酸甜,见证了故乡的兴衰荣辱,品德善良,行为谨慎,和蔼可亲,举止优雅,我小时候每次见到三位老太太,她们总是把满头银发盘成高高的发髻,或是绾住银发用簮子别好,古风犹存,满是皱纹的脸上,虽有岁月的沧桑,却流露着乐观与慈爱,穿的粗布衣服是自己缝的,小脚上穿的鞋子是自己做的,走路不能过快,于是常常要拄着拐杖。也许,在黄昏的夕阳下,她们会怨悔自己从小就缠了这双小脚,一辈子不能奔跑与远行,只能为家庭子孙操尽了心。
缠足时代,以病为美,柳腰纤步,娇柔可怜,弱不经风,举步维艰的小脚,是女人独步的“足坛”,是旧时女性的一种哀怨痛苦却无力挣脱的枷锁。
据史家考证,中国缠足之俗,约始于五代末年“春花秋月何时了”的李后主李煜时代,这个爱风月不爱江山的君主,他喜欢观看女人在“金制的莲花”上跳舞,由于金制的莲花太小,舞女便将脚用白绸裹起来致脚弯曲,立在上面跳舞就显婀娜多姿,轻柔曼妙,本来是一种舞蹈装束,后来慢慢地从后宫向上流社会流传,再以后,民间女子纷纷效仿,逐渐成为一种普通的习俗,一种病态的审美。
流行千年的裹脚,害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女性,大致有这两个原因造成:一是统治者的意志对天下百姓的影响,二是文化人的欣赏和赞美,起到推波助浪的作用。
现在极少见到裹脚的老太太了,妇女的社会地位越来越高,这是一种社会的进步,想起裹脚,让人不寒而栗,那是对女人的一种身心摧残,裹脚的历史也钉在文化的耻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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