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对异性好友及一些小概率事件
第一话 一个不受欢迎的特殊日子
阿凯的嘴巴一刻也不会得闲，在吃喝剩下的时间里，永远嚼着口香糖，或滔滔不绝说着话，很多时候，这两者是同时进行的。不过他从不承认自己是话痨子。
“那我怎么有空亲我那些姑娘哟？”他说。
“嗯嗯，作为大情圣的你，当然还要一边亲着那些姑娘，一边嚼着口香糖。”我说。
“你难道听见我夜里说梦话了？难道我梦游过去找你聊天？哦，不对，梦游一般无声无息的。不过说梦话也不能连续不断地说啊。除非我梦中是个栋笃探，什么时候找黄子华切磋切磋。哈！对了唱歌，唱歌才可以滔滔不绝，哈，我的夜半歌声没吓着你吧？你可真有福，可以夜夜欣赏我美妙的现场。不过话说回来，难道我的歌唱得那么好，就是因为夜夜练歌不停？嗯，这是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你无聊不无聊啊？”我说。
阿凯哈哈大笑。
这是我拜托他不要那么话痨时的对话。每次大同小异。
此刻，我俩坐在百脑汇的美食广场里，靠着玻璃，看着七楼下面的街道人流如鲫。我今天到这边附近外勤，眼见下班了，便过来找阿凯请我喝杯东西，歇歇脚，解解渴，消消暑。他在这里做销售。
“哎，你还没报告前天的亲相得怎样。”阿凯说。
我眼一闭，满脸嫌弃，打个响舌，没理他。
去年开始，家里就将我推进了相亲大潮里，一年下来，我也从近十场相亲硝烟中走过了。可我也才毕业五年，还不满二十八岁，畅妈就急哄哄要推我出家门，也不知是不是亲生的。阿凯则对我的相亲之战兴致勃勃。有时，我真觉得他确实超级无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会兴趣盎然。他精力太充沛了。不过，从小学一年级认识他起，他就是一个精力过剩的好动分子。我入读小学时，新搬到了一个院子里，从此和他奠定了同学和邻居的关系，现在变成了邻居和朋友的关系。
“究竟如何？”他追问。这两天他忙着大区半年度会议，错过了情节进展。
我把杯底剩下的冰块搅得“哗哗哗”作响，用吸管把每一滴已淡而无味的水都吸干净，直接拒绝：“我不想和你谈这个。”
阿凯“啪”的把一粒口香糖从罐里抛进嘴里。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潇洒之极。那个动作我一直好生羡慕，但总学不来，曾试过两回，差点没噎死，只得无比遗憾地放弃了。所以每次吃口香糖，我都是老老实实先倒到盖子或手上，再拿起放进嘴里。因此不少被阿凯嘲笑。
“这都第几回了？”他帮我默数着，“第十、十一了吗？”
我一愣，随即一惊，“那么多？开什么玩笑！”那是个让人有强烈挫败感的数量。
“哎，我说，这亲相得越多，就越掉价。”阿凯气定神闲的说教口吻，“别那么挑肥拣瘦了。听畅妈说，那人条件不错啊，好歹一个银行家。”
“豁切！不就一个半秃的理财顾问吗？怎么就成银行家了？那我还是高级品牌策划师呢。”我造作地甩一甩头。我是一广告小文案。
阿凯把口香糖嚼得吧嗒吧嗒响，简明扼要下结论：“那就是没戏。”
“废话。”我将塑料杯拿起来，用力晃动里面融了一半的冰块，让它们加速融掉剩下的那一半，好让我把最后一滴水都吸尽。
阿凯又“哎”一声，“我俩都几十年交情了，” 这是他的口头禅之一。从十年前起，他就将我俩认识的时间翻了几倍，“再看在我比你大三个月的份上，听我一句，你都奔三了，难道还做着白马王子的梦啊？我告诉你，这世上高富帅也不是没有，但也轮不到你啊，高富帅总得配白富美才能叫旁人看着舒服吧？作为女性的一份子，如果白富美算作一百分的话，你顶多就评个——”他停顿，上下左右打量我，“如果生在唐代也还好，可惜生错时代了——”他再停顿，脸有难色，“评你几分好呢？我都不好意思下手……”
我白他一眼，“你无聊不无聊啊？”这是我的口头禅之一。
阿凯就不继续无聊下去了，带着笑，又大声吧嗒吧嗒着口香糖。
“你就干脆承认其实对相亲很期待吧！我回去叫畅妈也替你物色物色。”
他做出一个受惊吓的表情，“那我如何安排我那些妹妹？我肯定会被群起而攻的。”
“那些路边野花就算了吧，反正都是逢场作戏，都留不住你的心。咱们要找就找正式的，别浪费时间浪费表情。”他那些妹妹们都是打情骂俏过嘴瘾的，从来就没有一段真正正式的，更别说稳定。
“一来你爸妈也放心点，你以为你还小啊。二来，分散一下畅妈的注意力，免得她集中火力蹂躏我一个。”
阿凯撇嘴，伸出右食指摇一摇，“No, no, no。男人和女人的年龄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我的黄金时间还没来。”
“不是说几十年交情吗？”我啐他，受不了，“你那脑筋究竟有多老古董？”
“我这自由的灵魂，必须自由地找到我的真命天女。”然后他停下来，慢慢地嚼着口香糖，看我的眼神多了点东西。
我马上手一抬，指着他，“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我不想听的。”
他的嘴巴慢慢地、无声地嚼动，沉思着。好一会后，他决定释放已经蠢蠢欲动、按捺不住的话，“哎，我说，都五年了……”
我把杯子“啪”的一撞桌子，拿起包，站起来。
“哎——”阿凯没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冒死踩地雷。
那件事，那个人，我不想和任何人谈论。即使是阿凯也不行，虽然他也了解得八八九九了。随着时光流逝，我越来越不想提起。
我别也没道一个，也不理会阿凯在后面叫，咚咚地离开了。
我知道自己今天有点过敏了。今天这个日子的特殊意义，我从不愿记起，但记忆自己总定时定候找上门，告诉我今天是那人的生日。都五年多了，还那么定时定候提醒。这么好的记忆怎么不用到其他有意义的事上？非要浪费在一些不值的烂事上。想想就生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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