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对异性好友及一些小概率事件

第二话  连日大火成功扑灭

晚饭吃得很安静。

因为“银行家”的事，畅妈已经闹了超过48小时的情绪。这种时候，我不敢惹她，只有畅爸敢稍稍靠近，时不时嬉皮笑脸讨好般跟她说两句笑话。这么多年来，畅爸一直是我和畅妈之间的灭火筒，成功扑灭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火。按经验，这种程度的火，她顶多烧三天。在火没扑灭之前，我的任务就是手脚勤快地包揽家务活，同时低眉顺眼，尽量少发出烦扰畅妈心情的声音。

连续吃了两天我特意去街角老字号加回来的料，畅妈面色似有点松动。晚饭接近尾声，桌面上那碟花得我肉疼的秘制香爆大肠也被消灭得七七七八八了，畅妈终于对着我说出第一句话了。闹情绪的时候，她从不正面跟我说话，实在避不开，就多绕畅爸那一层，由他代为发言。不过，她也很有本事能一直憋着不去劳烦畅爸。她不是一般能忍。

“郑欢畅，你说说，你究竟是想怎样？”都吃了最爱的香爆大肠，畅妈的声音还是干干硬硬的，“你年纪还小吗？我都替你急死了，明年就三十了！”

我心里“嗳哟”一声，不过此时绝不敢发出来。畅妈那些虚岁不知怎么算的，总给我多添两到三岁。

“那小黄条件多好啊，大你三岁，这间隔刚刚好，够稳重。国家银行，理财，房也有了，车也有了，还年薪三四十万。已经奔上小康了，以后的日子也那么稳定！你还挑什么呢？”

“他都秃了三分一了。”我小声说。

“那就对啊！十个光头九个富，他又在银行做理财，秃点不正好说明他前途无限吗？不出十年，你可就不止小康，直奔富裕了。”

“万一他刚好是剩下那个呢？”我继续小声说。

畅妈噎住了。半晌才狠狠地接下去说：“人家是不是剩下那个还真不知道，但你就绝对是剩下了！”

我不敢吭声了。

沉默半晌，畅妈继续数落：“你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条件！外表一般，学历一般，学校一般，工作一般，家境一般……样样都是一般，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东西！年纪也不小了，还想要挑什么样的人呢？眼睛要放平，做人要有自知自明才行啊！如果说，你哪怕有一两样能比得过人的，比如是个大美女，随便逛个街都能吸引个富二代；又或者工作好，赚得多，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不愁明天的，就算谁也不靠也能比别人过得滋润自在的。我才懒得管你！我是为你以后的日子愁啊！你以为我日夜操这个心就舒服啊？”

我默默扒饭。相亲一年多，这些话我就听了一年多。刚开始我还为这“妄自菲薄”的控诉和庸俗势利争辩两句，但现在都耳熟能详了，也就宽了心。反正也基本中肯，让她痛快泻火才更重要。

畅爸赶紧往她碗里再夹块香爆大肠，好言宽解：“吃着饭呢，别太动气，等会消化不良，晚上又睡不好了。”

畅妈把头转向他，“她还会怕我消化不良，晚上睡不好啊？根本就想直接气死我！”

“欢畅疼着你呢。你看，天天买你最喜欢吃的菜，每天下班回来那么累，还抢着做家务，帮轻你——”

“那是因为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畅妈抢白他。

畅爸毫不气馁，继续进攻，“这感情嘛，勉强不来，难道你想他们一开始将就，走在一起后才吵个翻天覆地吗？相亲嘛，哪那么容易？不是你看不上我，就是我看不上你，要双方都对上眼，真不容易。有人几十次上百次地相都还没成呢。”

我赶紧应声，“对对对。其实，我俩都看不上对方。我没说全部实情，就怕你知道了更生气。”我小心翼翼，满脸诚恳，脑里飞快转动，“你看，我嘛，嫌他秃头。他呢，嫌我，胖——了点。”

畅妈不乐意了，“你哪里胖了，那是健康、丰美，一看就是大家风范！”

“就是！我就知道你不乐意别人带有色眼镜看自己的女儿，所以不敢跟你说。他那点眼光，怎么配得上咱们？所以不可惜，妈，我们值得找到更好的。”我目光投向畅爸，他赶紧附和。

畅妈继续愤愤不平，但不平的对象成功转移了，“就他那半秃的样子还嫌你？我本来还嫌他是外地人呢。到时郑欢畅真嫁过去了，你说过年就麻烦了，得两边跑，而春节就那么一点假期——”

我和畅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来了。畅爸赶紧说，“哎，远了，远了。我们还是继续吃饭吧。”

“那也是，他不值得咱们烦。郑欢畅，你也别难过，妈一定会给你找到真正有眼光的优质资源。再怎么说，你在这片区可也是个有好名声的好闺女。”

我笑，“我当然不难过。有你坐镇咱们居委大楼，什么时候有空再联络联络其他各个居委会，把他们的资源全要过来，然后海选、一选二选三选，筛个十几个关卡，最后看到的肯定是亮瞎眼的优质金子。我才不担心呢。”

终于灭了火，我这心也终于放开了，大大方方去夹同样是我心头好的香爆大肠。之前贡品未完成使命，我只有夹着尾巴克制自己。这一夹夹两块，放进嘴里，马上再出动。畅妈在碟子里用筷子截住我。

“你还吃那么多？这大肠多肥腻啊。”

我嘴里忙着咀嚼可以销魂的香爆大肠，不满，“你刚刚不是说我不胖吗？”

“现在这样子当然不胖。可你得保持啊！”畅妈剔开我的筷子，直接把碟子端起来，把剩下的几块，分别拨进了自己和畅爸的碗，“你爸瘦，多吃不怕。我虽胖，但这年纪了也没谁嫌弃了。”

畅爸哈哈对她一笑，“不嫌弃不嫌弃。”

畅妈更响地笑着，回他一眼，满脸生媚，“你试试看。”

看着他俩津津有味地把最后的美味投入嘴里，快乐地嚼着，我只有回味刚吞下去的味道的份，然后撅着嘴嚼青菜。心里发誓找天我去店里点一份，我自己一个吃完，谁都不给吃。

吃完晚饭后，我开始收拾桌子。

畅妈说：“你别忙了，我来吧。”

“遵命！”我大声说，心情好回来了。连日来的僵局终于软化了，说句话也能中气一点。

晚上我早早上了露台，不想被两老看出我隐藏的坏情绪的端倪。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