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旁边,有一家很大的文具店。
没有烂大街的“xx文具”的招牌,也没有因为东西太多而显得杂乱无章。它端庄的立在那里,在奶茶店扎堆小吃遍地开花的街道上鹤立鸡群的有些刺眼。
店面很大,五条长货架整齐排列,慢慢走要走一会儿才能走到尽头,一条一条看完,大概需要十多分钟。
我很久没逛文具店了。
没有笔袋,日常一支黑笔和一支红笔随意散落在书包。
在出租屋里住了快半个月,和室友吃遍了所有的小吃店我也没进去过一次文具店。
下课回来的时候,室友说想买个草稿本,生拉硬拽着我走进了这家被我选择性忽视的店。
扑面而来的油墨味瞬间溢满鼻腔,这熟悉的味道还是会让我感到安稳和兴奋。
真好。
1
读高中以前
我热衷于买各种漂亮的文具。
我一直把我这种怪癖出现的原因归结为小时候我想要一个带卷笔刀的文具盒而我妈没有买给我。
没得到,是丧心病狂的开始。
从此,我对文具开始有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喜爱。
“博文文具”是我们县城里最大的文具店,也是我年幼时不经常却最喜欢去的地方。
但它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傲娇的伫立在街的尽头,接近它并不容易。我要忍受着我妈逛完整条街每一个服装店,谄媚又不走心的夸她试的每一件衣服都很好看,终于在它旁边的那家服装店现出原形,急不可耐的,连拖带拽把我妈扯进文具店。
走进文具店的一瞬间,总是如释重负般雀跃又兴奋。终于可以卸下之前所有担忧和小心思,正大光明的观览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带着妈妈来,底气总是很足,不会因为囊中羞涩必须要在最喜欢的中挑最最喜欢的。
我妈一般喜欢呆在文具店的角落等我。
给足够的时间我流连往返于一排排货架,对每一支设计简单或造型可爱的笔爱不释手,拿着一摞各种规格各种造型的本子纠结的翻过去翻过来不知道选哪个,文具盒还是文具袋白色还是黑色真心纠结,还有我最喜欢的印花胶卷,上面的米老鼠比动画片里的更让人着迷。
逛文具店这件事,我可以用尽所有的耐心,也可以让我厚颜无耻的耍赖皮让妈妈等我一会儿,再多等我一会儿。
终于挑好的时候,意识到了妈妈的重要性。
我总是抱着一大堆文具怯怯的喊她帮我付账,一边担心会不会被她数落一边又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东西。
等到收银员帮我把文具装好递到我手里,这一路的惶惶不安终于平静,竟然生出一种坐拥天下的满足感。
这一趟,总算不虚此行,目的完全达到。
2
初一的暑假,我在班主任家的补习班认识了一个从外地转过来的姑娘。
相比她安安静静的样子,她一点都不低调的文具抢先一步吸引到了我。
那个蓝底红花的笔袋在我们一片五彩缤纷的文具盒中间显得内敛又独特,她纤细修长的手握着同样纤细的笔,笔盖上的晴天娃娃跟着她写字的频率摇头晃脑,晃荡的我离不开眼睛。
大概我们的友谊就是从——“啊哎呀,你这只笔怎么这么好看啊,我们这边都没得卖。”开始的。
那姑娘腼腆的很,面对我咋咋呼呼的大声嚷嚷竟然红了脸。
“我特别喜欢漂亮的笔。”她羞涩的看着我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出了一个了不起的秘密一样。
“我也是我也是啊,把你的笔借我看看吧。”我像土匪一样拿过了她的笔袋,礼尚往来的,把我的文具盒也推到了她的面前:“诺,我的也给你看。”
我们一头扎进彼此的文具盒,享受着独属于我们的惺惺相惜。
“要不,我们来换笔吧?”姑娘突然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好啊好啊。”像我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简直求之不得。
那时候我不知道,这种“换笔”活动一直会持续我整个初中,也维持着我们单薄的友谊。
初二初三我们很巧的都在一个班,她经常好巧不巧坐在我后面,她刚转学没什么朋友。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拿着自己的各种笔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换着写。
而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她换笔。很奇怪,我总是可以用我看起来并不漂亮的笔换到她独特的笔。
我一向咋呼不太会跟太文静的女孩子相处,但是这场“换笔”游戏明显是我占便宜,我也耐着性子听她讲一堆我并不感兴趣的韩国明星,也时不时看心情的转过去跟她说说话。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我一点都不吃亏,她看起来也好像乐在其中。
直到后来,初三快要毕业,我们终于可能不再一起了。
她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在我的同学录留言上说出了实话,我在补习班跟她自来熟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把我当作特别好的朋友,所以其实有的时候她不喜欢我的笔,但只要我喜欢她都愿意跟我换。
我是有看起来有多自私,才会让她这样想。
因为这件事我伤心了很久,但天生爱面子,到最后我还是没跟她说一句对不起或者谢谢。
高中我们不在一起,缘分也就此止步。
我一直想告诉她,她写字的样子特别好看,好看到让我在那个第一次见到她的夏天,别不开眼。
3
室友是个可爱的——北方妹子。
走进文具店就开始嚷嚷:“啊啊啊,好漂亮啊,这些彩笔好漂亮啊,我的少女心啊。”
“你也喜欢漂亮文具啊?”我愣愣的来了句。
“废话,每个女生不都应该喜欢漂亮文具吗?特别是小时候啊,可疯狂了!”妹子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挑选着彩笔。
“每个人吗?”
我出神的一会儿,室友的手里已经抓了一大把彩笔了,完全忘记了她来这儿的初衷。
“你不买点什么?”妹子埋怨的看着两手空空的我。
“我呀,高中以后就不喜欢买笔了,一支黑笔一支红笔一支2B一盒笔芯就是我的全部文具了。”
的确,高中每个星期周练每个月月考严格按照高考标准,那些漂亮但不太实用的文具早就退出了我的生活。
“你的少女心呢?”我这个南方妹子在一个北方妹子的质问下,仓促的别开了脸——
“这种晴天娃娃造型的笔现在还有?”我像在货架上发现了一个了不起的秘密一样。
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拿起了它,习惯性的在白纸上画了画。
顺畅的流墨,笔头上的晴天娃娃跟着我的节奏摇头晃脑。
“你写字真好看啊。”妹子冷不丁来了句。
“是吗?这都是我模仿的之前一个朋友的,啊,不,同学的。”
“朋友?同学?分的这么清楚干嘛。”妹子总是喜欢抓我言语中的漏洞。
亲爱的朋友
我不想再理她却又认真的听进去了她的话。
那个摇头晃脑的晴天娃娃像把我再次唤醒了一样,那种对漂亮文具的渴望在这一瞬间冲破最后的防线,溃不成军。
那群挤在一起五颜六色彩笔真的特别好看,我忍不住拿了两支,那个樱花胶卷也特别好看,我又重新萌生出了曾经被我扼杀在摇篮里的, 做手帐的想法……
我穿梭在一排排货架中挑选着各种文具,像被施了魔法。
“哈哈哈你的少女心回来了吗?”妹子看着我手里丝毫不少于她的文具一直笑我。
“是吗?可能吧。”
这么多年,我的文具病还是没好,但它又像是好了,无声无息的治愈着我。
其实好没好都没有关系。
岁月不是杀猪刀,而是隔断遥远记忆的马克笔。
我好像明白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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