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当云阅读上搜到严歌苓的《谁家有女出长成》,一直都很喜欢她的小说,就决定用两天把它读完。
几年前曾看过她的《第九个寡妇》《扶桑》《天浴》等,喜欢她的行文风格。
严歌苓的文字看起来就是大白话,却又十分耐读,自成一派,她的小说构思很有特色,文字极具画面感,让人身临其境。
《谁家有女初长成》主要讲的是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开始吹起,打工妹、打工仔新词刚蹦出来的年代,很多人开始蠢蠢欲动。
小说中的女主角巧巧是陕西黄桷坪乡的一个美女,勤快能干、有点小聪明、心气高、胆大。和无数向往远方的人一样,她对一切新鲜事物充满好奇。
她向往着去深圳大城市,向往着那里的繁华,向往着去做流水线,憧憬着外面的花花世界,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过上更好的生活。
村里有个叫曾娘的,专业介绍女孩出去找工作,其实不过就是个拉皮条的。
书里关于曾娘模样有段精彩的描写:
黄桷坪的人都说曾娘跟华侨一模一样,而黄桷坪没一个人见过华侨是什么样。曾娘就是“华侨”这概念的注释:颈上套根麻线粗的金链子,手指上一个金箍子,身上一条浅花裙,一周都是细褶,像把半开半拢的蜡纸伞,就是县城杂技团蹬伞演员蹬的那种。曾娘还搽白粉,涂红嘴唇,两根眉毛又黑又齐,印上去的一样。巧巧当然不知道那叫“纹眉”。在黄桷坪人的眼里,这一切都很“华侨”。华侨就是这样
村里人没有什么文化见识,对曾娘的热心丝毫不怀疑,反而都把她当恩人。
巧巧就在这情况下,被带上南下的列车,却不知从此就走上不归路。
到西安车站,曾娘让巧巧在某角落等她,她和安玲、小梅去上厕所,嘱咐巧巧千万不要动,第一次出门的巧巧自然照她说老实待着不敢动,谁知等了快两个小时,没等到曾娘她们。
却来了一个叫陈国栋的男人,他戴着眼镜,斯文白净的城里人模样,他说是受曾娘所托接她到“延河旅社”碰头。
巧巧看他一口一个曾娘,倒也并没有什么怀疑,当车站的警察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时,为何她之前等这长时间没有人接,陈国栋称自己是巧巧表哥,是记错车的班次。黄桷坪那地方沾点亲戚都是这么叫老表,对于警察向她的询问,巧巧点头默认。
警察只好让他们走,巧巧走向了自己的未知迷途,陈国栋带她所到的旅店,并没有见到曾娘。
她感到局势不妙,几次想拉开旅店门逃出去,却被陈死死拉住,软硬兼施把巧巧搂在怀里,他太懂这类女孩的心了,那晚他成功占有了巧巧。
第二天并没有带巧巧去南下深圳,而是更北的北方,理由是带巧巧见自己的舅舅向他们报喜要结婚,巧巧逐渐接受现实,已是他的人就跟着他走,内心充满了无力感。
但她和陈国栋在汽车站吃碗抻面后,睡得昏昏沉沉地就到了大宏、二宏兄弟家。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大山区。
一向在黄桷坪逞能的巧巧被两道手转到了这是山窝里的山窝里。不,不是转,是被拐卖到这里。
当看到大宏拿出有巧巧照片的结婚证时,巧巧才知道,曾娘之前说让她提供照片是为提前办工作证,给了巧巧妈一千元说是预付的工资,她妈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吓坏了。
原来是大宏花一万元买她的,巧巧想逃走。但看到大宏手里的结婚证,花了这高价格,肯定不会让她轻易走。再想想,他能花一万元,还是有点本事,看起来人很憨厚老实,还是城市户口,她想再等等看。
大宏的确对巧巧很好,百依百顺。他在公路做养路工人,拿国家工资,巧巧内心也逐渐慢慢接受,还和大宏拍了合影照寄回黄桷坪老家。
她对大宏的好感与日俱增,自己也开始开垦菜地忙活各种家务,觉得就这样过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想逃走的念头逐渐消散。
没过多久巧巧发现自己怀孕,她知道这孩子是陈国栋的,大宏对她说只要是你生的都喜欢不介意,巧巧依然要去流产,恨死那个骗子二流子陈国栋。
就在巧巧做小月子里的某天晚上,大宏说外面下雨出去公路上看看。半醒半睡间巧巧突然发现有个人在她身上趴着,呼吸却不像大宏,她大喊大叫,那人一溜烟跑了,巧巧猜出是二宏。
等大宏回家时,她哭着诉说二宏对自己的强爆,没想到大宏却沉默无语。巧巧伤心欲绝,大哭大闹,摔东西,说要去告二宏。
大宏却说:你要咋说就咋说吧。要是你非要法办二宏,我替他去蹲监。我爹我妈死时都不闭眼,我答应他们,我有稠的二宏不喝稀的。买你的一万元钱是我和他多年的积蓄。说完他连看都没看巧巧一眼,拾起地上的胶皮雨衣就走了出去。
严歌苓对于这几段的心理描写尤为精彩。
“巧巧想,所有的人——从曾娘、陈国栋,到大宏、二宏,全是串通好了的。他们全串通一气,把巧巧化整为零,一人分走一份。谁都在她身上捞到好处,就是她自己成了好处提取后的垃圾。爹疼妈爱的巧巧,最初也只不过是这些人手里一块糕饼,大口吞小口啃,巧巧给他们咀嚼、咂巴着滋味,消化。巧巧感到自己此时是一堆秽物,消化后的排泄。”
巧巧又想起那张挤压在玻璃上的脸,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说不定那些个夜晚里有几次,巧巧睡得熟透时,拱动在她身上的不是大宏。
更没想到的是大宏默许他弟弟的行为,或许是串通好,故意说出去看路况,给傻子弟弟二宏机会,这让巧巧无法接受。
原来自己是被两兄弟共享的,巧巧越想越绝望,梦想、温情、人格尊严统统彻底被撕碎,她转身去厨房操起菜刀坎死大宏,又回头坎了正买回电视机的二宏……
小说的下卷,巧巧逃到四川一个边防部队站。那里20多个驻地兵,每个人都喜欢她的温柔美貌,保护她、尊重她。远远地爱慕着。巧巧在那里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
部队里共有两个军官,她爱上了在第一次见面的年轻斯文的军官―金鉴,但巧巧内心是自卑的,她知道自己是配不上他。
最后她同喜欢和她搭讪的军官刘合欢再一起准备定婚,若这样下去,倒也很幸福。就在此时,抓捕通缉犯的告示已传到边防小站。
大家都震惊了,不相信眼前的柔弱美女身背两桩杀人案,刘合欢四处求人想办法,找好运输车打算把她送到云南边境去。士兵们一起筹备她路上用的干粮钱物,准备那天五点出发。
但是她暗恋的那个斯文书卷气军官金鉴却出卖了所有人。让总战派警车四点直接把巧巧抓走,一周后就地枪毙。
金鉴和刘合欢说:谁让她不读书。拒绝教育,社会的堕落和黑暗滋养了她愚蠢的美丽,她这份美丽和愚蠢完美的结合是专门供奉给那堕落和黑暗的。
这真是一个让人心痛的故事,看完让人很久都回不过神来。
巧巧不过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西北女孩,有点美貌、能吃苦、爽朗,只是一颗不安分的心加上一点命运的作弄,搭进去的就是一生的年华。
凭她的美貌精明,若一直在老家肯定可以嫁个很不错的人家,倒也安稳静好。或者不是被拐卖,真到深圳,找个正规工厂,凭她的能吃苦精神也可能混出点成绩。
而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假设,她终究是这样的宿命,没有好的人生际遇。在改革开放刚开始那些年,女孩出门遭遇歹人,被骗被拐的绝不会是个例。
只是作者严歌苓把所有的不幸都安排在巧巧一个人身上。这是一个沉重的故事,它关乎时代、人性、思想认知等等。
女孩还是要多读书。
本书值得一读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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