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青石路的尽头出现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是姐姐,另外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我们并不认识。
姐姐情绪低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见到我们之后,她脸上的不安情绪很快就一扫而光,跟我们并肩坐在断墙边上。
"今天燕子飞来了吗?"姐姐摸了摸妹妹的脑袋,问道。
"没有,就是有几只在那里蹦哒几下,很快就飞走了。哥哥说那几只燕子可能视力不好,没看到我们搭建的窝。"妹妹一脸认真地回答。
我盯着那个上了年纪的陌生女人看了一会儿,她冲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上了年纪的女人都是这样,看到小孩都会微笑。有的甚至还要捏捏你的脸,因为她们自己的脸已经皱得经不起捏了。
"这是你的弟弟和妹妹吗?"那个陌生女人问姐姐。
"嗯!"姐姐点了点头,脸上浮起忧虑的表情。
"你们坐在这儿干嘛呢?"陌生女人又问。
"我们在等爸爸妈妈回来!"妹妹自豪地说。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陌生女人又问。
"等放牛的两个哥哥从这里经过之后,再不久爸爸妈妈就该回来了,也就是天快黑下来的时候。"妹妹回答。
"为什么不在家里等呢?"陌生女人问。
姐姐看起来心情沉重,她似乎不喜欢这个问题很多的女人。我也有些被问烦了,于是干脆回答:"我们喜欢在这里等,也一直都在这里等!"
"弟弟,跟园长说话,不能这态度!这样很没礼貌!"姐姐表情严肃地说。
"可是,她问题太多了,一把年纪的人,哪里还有那么多问题。"我板着脸说。
"她只是在跟你聊天而已!"姐姐说。
"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说话!"妹妹轻声说。
"你看她的脸,是不是不招人喜欢!"我对着妹妹的耳边悄悄说。
妹妹把目光投向陌生女人的脸,捂着嘴巴笑起来。姐姐扯了扯她的衣服,她忍着笑说:"她的脸看起来活像牛的脸!"
"妹妹,别乱说话,那分明是马的脸。"我说着,忍不住笑起来,妹妹的眼光真是独到。
"姐姐,什么是马?"妹妹问。
"马啊,就是跟牛差不多的动物,以后你见到就会明白了。"姐姐给妹妹解释了起来。
妹妹有时候挺烦人的,遇到她不懂的东西,总是会缠着你问。今天跟她解释清楚,她似乎也懂了,可明天她还是会问。我有些后悔提起马,这等于是给自己添麻烦,也会给姐姐添麻烦。
姐姐一个劲地给妹妹解释什么是马,一会儿说到牛,一会儿说到狗,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在说什么。妹妹越听越糊涂,姐姐实在没法再解释下去时,对我说:"弟弟,我才去上学多久啊,妹妹的智商就成这样了!"
"姐姐,我觉得你就不应该去上什么幼儿园,你看那些老师都把你教成什么样儿了。难道那些老师就教会你怎么偷爸爸钱吗?"
姐姐的脸一下就沉了下去,像慢慢黑下来的天空。她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心里难受极了,对眼前的陌生女人更加地反感。
"妹妹,你不是想知道马是长什么样儿吗?看她的脸就知道了。"我说着,把手指向陌生女人的脸。
妹妹好奇地看着那个女人的脸,但是这回她没有再笑,因为坐在她身旁的姐姐此时正一声不吭。那个陌生女人一直没有说话,像是在看闹剧一样,看着我们直笑个不停。
邻村的两个哥哥牵着牛从我们面前经过,天开始黑下来,我们陷入了深深地沉默里,一直到青石路的尽头出现爸妈的身影。我们谁也没有动,只是傻愣愣坐在断墙边上。
爸爸礼貌地将那个女人迎进家里,妈妈泡了一碗茶端到她面前,也给爸爸泡了一碗。姐姐一直低着头,站在那个女人的旁边,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
"今天过来,主要是两件事情。一是来问一下剩余学费的事,眼看着都过去半个学期了,多少也该交一些上去了。"
那个陌生女人喝了一口茶,很客气地说。父亲点了点头,问她还有一件是什么事。
"还有就是——"
陌生女人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她犹豫着喝了一口茶,我看到姐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是不是梦颖犯了什么过错?"爸爸带着担忧的语气说。
"也不算什么,小孩子嘛,总有犯错的时候。"陌生女人说。
"能——能说得明白点儿吗?"爸爸紧张起来。
"她偷了同学的钱!"陌生女人说。
爸爸愣住了,妈妈愣住了,妹妹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姐姐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把头埋得更低,双手捏得紧紧的。
"园长,梦颖这孩子是好强了点儿,但她绝不可能会偷同学的钱。"爸爸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老师从她包里搜出了钱,班里的孩子都看到了,并没有冤枉梦颖。"陌生女人坚定地说。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把目光投向姐姐。姐姐似乎感觉到了爸爸的目光,身体颤抖得越加厉害,紧紧捏在一起的双手也颤抖起来。
爸爸站了起来,蹲到姐姐面前,双手扶着姐姐的肩膀。
"梦颖,别怕!爸爸现在相信你,你告诉爸爸,你偷钱了没有。"父亲慈祥地说,眼里的泪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坚定的光。
姐姐低着头,使劲摇了摇。
"孩子,不要摇头,也不要低着头。把头抬起来,告诉爸爸,偷了没有?"父亲眼里的泪光闪得更亮了。
"我——没——偷!"姐姐抬起头,大声喊了起来。
爸爸站起来,重新坐到陌生女人的对面。他喝了一口茶,平静地说:"园长,听到了吗?梦颖说没有偷,她是我的女儿,她不会骗我!"
"可是老师从她包里——"
陌生女人话说到一半,被父亲坚定地打断了:"没有可是,梦颖说没有偷,那就一定没有偷。我问你,是哪个老师从她包里搜出钱来的!"
"是晓月老师。"陌生女人声音低了下来。
父亲"呵呵"笑了两声,带着不屑地声调说:"原来是晓月老师啊。园长,明天还得请你过来一趟,顺便带上晓月老师,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说清楚。"
"如果明天方便的话——"
父亲再一次打断陌生女人的话:"没有什么如果,你们已经给我的女儿造成了很多不便。她还小,我不希望她以后都这样低着头生活!如果你们明天没办法过来,那我们就只好再往学校走一趟了!"
"再往学校走一趟?"陌生女人疑问道。
"是的,前些天,我们就已经到学校找过晓月老师了。至于我们为什么去找她,我想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好了,时间不早了,我的孩子都饿了,我们要准备晚餐了。今晚就不方便留你吃饭,明天我们会准备好晚餐,希望你们早点过来!"
父亲站起来,送陌生女人出去。姐姐仍旧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爸爸回来时,她才抬起头来问道:"爸爸是真的相信梦颖吗?"
"是爸爸不对,爸爸应该好好把事情处理妥当,而不是拿竹条打你!"父亲温和地说。
姐姐笑了,眼泪大滴大滴从她的脸颊滚落下来。那一次,她哭得很尽兴,也笑得很开心。
那晚,饭桌上仍旧是干巴巴的米饭,仍旧是一盘虾米,一盘白菜,一碗蛋汤。但是那晚,我们吃得很饱,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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