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那晚,我们一家围在火炉旁,商量着第二天的大扫除,为新的一年除旧迎新。小年夜过后的第二天,连日来的雨天刚好放晴了,微弱的阳光从云层里射出,穿过我们家老房子的房檐和瓦片时,周围的色彩很淡,却有一种浓烈的味道。
母亲出门前特地又嘱咐了一回,让我记得提醒父亲把旧木箱子和麻袋里保留下来的衣服整理好,拿到屋外的墙角放置,以便收垃圾的人运走。其实,那些衣服,都是我和姐姐从小到大留下来的,父母亲一直没舍得扔掉。要把攒下来的衣服扔掉了,使我想起前两年,亦是母亲让我和姐姐把家里的书本整理好卖掉的。两麻袋的书,从我们上小学就一直在阁楼里存放着,就连每一个年级的作业本都留有。在母亲眼里,书本是知识,怎能轻易的就卖掉呢,卖掉得来的几块钱买不来丰富的知识,所以一直保留着。直到两年前母亲发现阁楼里的书本被老鼠和蟑螂糟蹋,心痛不已才不得已要卖掉的。在那把秤上,秤砣能准确的得出书的重量,却难以衡量出书在我们眼里的份量。
岁月的痕迹在旧的东西上留下很多的痕迹,每一个连美感都瞧不出的缝隙里,承载着美好的回忆。
父亲把木箱上的两个麻袋扛出,再打开木箱把衣服一打一打的抱出来放在地上,又找来了一个空的麻袋。看着地上的衣服,父亲嘴里一直念叨着:“把这些衣服扔掉多可惜呀,很多还是能穿的,还是好的呢!”“没办法,穿不下了,长大了,要不然只能穿越回去了才能继续穿噢。”我安慰着双眼盯着衣服的父亲。
要开始整理了,父亲眼快,拿出一件针织毛衣,很小很小的一件,说着:“你看这件多好,就是新的,都没穿过,留下来给你堂妹的儿子穿。”“父亲,这件是织的吧!”“那不是,你看,还好着呢!”现在人的生活好了,花钱买毛衣再平常不过了,这种九十年代粗工织的毛衣,不知道拿去给别人家的小孩穿,还愿不愿意接受?我沉默不语。
小的时候,我们穿的毛衣几乎都是自己织的,到如今,父母亲还穿着十几年前织的毛衣。有时说是节约倒不如说在怀旧。偶尔提及,父母会很清楚地说出是谁帮忙织的。帮忙织的姑姑们很多都远嫁了,在年复一年难以相见的时分,毛衣成了想念的桥梁。除旧迎新,旧的舍去,新的迎来,从新的角度来看,是时代进步生活水平提高的表现。而我更愿意相信世人对旧物的态度有着不一样的深情。
“这件衣服是一两岁穿的吧,是我的还是姐姐的?”我疑问。“这件是你的!你俩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我上街买得多!”我挑了不同阶段的不同季节的旧衣服问着父亲,父亲总能答上来。而我,即使父亲为我解了疑惑也找不出太多的记忆。太久远了吧。
“你们的衣服都是我上街买得多!”这一句话在整理衣服的过程中,父亲说了好几次,还一直说不舍得扔掉。看到好的又说“要不这件留下来,给你以后的小孩子穿。”
“等到我的小孩能穿这件的时候,那是十几年后的事了,那个时候还不一定用得上呢!”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些暗笑父亲的提议。其实我知道,从父亲的那几句话里,透露出了他对我和姐姐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后,一种用心保留下来的记忆,还有对自己从年少到年老的过程似乎一转眼的一种无奈。当我看到某件衣服的时候,我更多的是去回想什么时候穿的,而对父亲来说,每一件他亲自买的衣服都有着刻骨铭心的回忆。
父亲是真的舍不得呀,他每拿起一件衣服往袋子里放的时候,总是多看两眼,说上两句才放进去。看着父亲,我提议到:“要不然就选一些好的留下来当抹布使用吧!”父亲听了很是赞同,一时活跃起来,还告诉我哪种布料适合留下。
收拾到最后,父亲看到了我和姐姐婴儿时使用的裹布,便执意要留下,还说:“你看,这都是好的,等你孩子一出生就能用了!”我拿起那几块父亲放在一旁的裹布,心想自己还有半年才大学毕业,离生小孩还远着呢!但是我知道父亲的用心,这一次没再说些什么。整整三麻袋的衣服,就留下了这么几件,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看着父亲一手提着一麻袋衣服往门外走,不知道从客厅到门外墙角的这段距离里,父亲心中翻涌出了多少回忆。沉甸甸的不只是衣服,更是父亲向一段留存的历史告别的心。趁父亲出门,我拿起手机走到门外的墙角,拍下了一张照片。三个麻袋的衣服,静静地等待收垃圾的人运走,但一段回忆却悄悄走进了我和父亲的心里,保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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