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场待了一夜。黎明时分,我们坐上了开往市区的第一辆蓝色巴士。巴士没有门,看上去很破旧。它行驶起来像一个上了年纪的有着严重哮喘的老人。乘客越来越多,我暗暗担心它是否能够承载一车人的重量。道路并不平整,有些路段是土路,汽车随着路面的凹凸不平无规则上下起伏。路两边是低矮的房舍,大都年久失修。很多人骑着中国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才能见到的老旧自行车。偶尔有一两辆自行车冲到了路中央,司机淡定地按响喇叭,听起来像两声艰难的咳嗽。
我的对面坐着一个微胖的小男孩,他穿着一件绿色衬衫,背着一个小书包。印度人的深色皮肤掩藏不住他的羞涩,面对一群不常见到的中国人,孩子天生的好奇和腼腆多次交战,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他好几次把头抬起来看我,当快要四目相对时,又悄然往下,把目光落在我旁边孔大哥的脚尖上。
孔大哥是我在吉隆坡的旅店认识的。当时我得知他要去印度,还跟我一个航班,不由得喜出望外。他是杭州的中学老师,每次暑假都会到各地旅行,去年还独自骑摩托车从北到南穿越了整个越南。
我和孔大哥的友谊并不始于吉隆坡,而是在昨晚的机场椅子上建立的。凌晨一点的加尔各答机场外漆黑一片,我们不敢贸然打车到市区。还好,在机场一楼阴暗的角落里,有几排黑色的椅子,我们决定在上面将就一晚。
连在一起的三个椅子正好可以当床使用,虽然硬了一些,实在比睡地上好。我们都有睡袋,装睡袋的袋子还可以当眼罩使用。孔大哥提醒我不要睡得太死,注意看着行李。于是我把背包带子穿过手臂,两手交叉平躺在椅子上。
虽然这样,我还是惊醒了两三次,醒来看到背包还牢牢地拽在手里,才安心地又躺了下去。孔大哥倒是呼呼大睡,我不知道是因为他太疲劳,还是他一直就拥有婴儿般的睡眠质量。其实,根本用不着担心,机场内外不但有摄像头,还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把手,从来没有享受过这般待遇。
我第三次醒来的时候,机场大门外透进来一丝微光,朝阳正在为冲破云层做着准备。孔大哥的呼噜声已经消停,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屋顶。端着枪的士兵依然守在机场几个关键的位置上。
“我出去转转,顺便探探路。”孔大哥边说边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我洗漱回来,碰到孔大哥,他急着向我诉苦,“妈的,我差点儿没有进得来!原来出了这破机场就不能再进入了,我又没带着护照,跟士兵说了好半天才放我进来。机场外真脏,有些地方满地的鸟粪,还有人随地大小便。”
这是孔大哥对印度的初印象。看来不是太好。他天生带有表演天分,我不但没有对报以同情,还被他逗乐了。
在我洗漱的时候,碰到了三个重庆女生,都是90后,跟我们同一个航班。天一亮,我们就一起坐上了去市区的公交。
三个女生觉得车上的这个小男孩很可爱,都拿出了手机跟他拍照。小男孩儿受宠若惊,这时才放下了腼腆,配合着睁大眼睛、比划起剪刀手。拍完,她们又拉着我和孔老师一起拍照,然后发给了父母,表示“看吧,没骗你们,我们有男生陪同”的意思。
原来,她们直到出门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直到她们骗父母们有男生陪同才被勉强放行。虽然如此,父母们还是要求她们每天报告所到的城市,在哪个区哪条街,住哪个旅店。不难理解父母的心情,毕竟女生出门太危险,何况她们去的还是一个传言中的印度。
“看,豪拉,豪拉!那就是著名的豪拉大桥!”孔大哥兴奋地喊叫起来。
“过了桥就是豪拉火车站了!”他继续扯着嗓子说。
豪拉大桥看起来如想象中的壮观,来到现场,更有一种身临其境的震撼。这是一座钢制的大桥,连接加尔各答和豪拉两座城市。胡格利河流淌在两个城市之间,一艘渡轮载着十来个人正驶往对岸。摩托车、自行车、公交车、行人穿行于大桥之上。两个流浪汉旁若无人地躺在桥两边的栏杆下面,如此吵闹的环境,他们居然能够睡下来,并且恬然自得,我不由得暗暗惊服。
豪拉大桥是我印度之旅的第一个意象。在豪拉大桥上,一种置身在陌生土地的兴奋感和孤独感向我袭来。我第一次嗅到了印度的味道。
我的旅程就是从豪拉大桥开始的。
豪拉大桥,photo by 鲈鱼正美过了大桥就是豪拉火车站,也是巴士的终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气派的火车站,也很难相信这么漂亮的建筑居然是火车站。它看起来就像一座宫殿!
豪拉火车站的外墙以红色为主色调,只有窗户周围才有黄色条纹,红黄相间,看起来大气又和谐。火车站外面停放着一长排黄色的taxi,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
孔大哥提议到车站里面看看。没有想到的是,车站里面完全是另一番光景。首先迎接我们的是一股股汗臭味体臭味,在盛夏的天气里它们还有了温度。到处都是吵吵闹闹的声音,与其说这是车站,不如说更像一个菜市场。
偌大的车站的大厅里几乎没有空隙,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盛况。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人,有的铺了一条毯子,有的索性就直接睡在地上,我们不得不特别盯着地面,担心不小心真的就踩在了别人的肚子上。
孔大哥准备进一步打听去下一站的车次,我和三个女生准备先去找住的地方安顿下来。
我们约好在萨德街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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