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去世那天蔷薇和姐姐去守灵,蔷薇写了追悼词,在火葬场遗体告别仪式上蔷薇念了追悼词,始终没掉眼泪的小子哭得一塌糊涂,那小子是二叔用16年的工资交换来的,为了交超生罚款十六年里二叔每月只领取35元基本生活费,1983年的一万六是巨额的,罚款是重型的,二叔的日子是艰难的,他在床上瘫痪了八年终于回家了,蔷薇想二叔的后半生受尽了磨难应该去享福了吧。
从火葬场回来,蔷薇和老三再也没见过面,至今14年。
听大姐说老三结婚了,就住在她家隔壁小区,偶尔在菜市场遇见打打招呼,不知什么原因她始终没有孩子,索性领养了一个。
老四是二叔的二姑娘,学历最高,长得最漂亮,说话最有分寸,她喜欢蔷薇姐姐和姐夫,从工作后到结婚前几乎长在蔷薇家,有时下班很晚姐夫去接,有时正常下班去姐夫单位等着一起回家,蔷薇和老四一起逛街一起卡拉OK一起回忆儿时的欢乐,晚上坐在床头抱着膝盖聊到半夜,但是一切美好都在奶奶一纸诉状将儿子告上法庭,老三大闹老叔家之后戛然而止,老四再也没去过蔷薇家,后来结婚大家见了一面,喜气洋洋之后没多久她跟先生去北京发展了。
老五也结婚了,听说他生了儿子,儿子上学了,儿子的书法作品发表在报纸上。蔷薇看着作品旁边那个小男孩的照片,可惜了,像老叔。
两个弟弟从来都没有消息。
长辈们渐渐走远了,孩子们都长大了,时间荏苒,伤口结了痂,痂掉了还有一块儿疤,蔷薇对老叔家的任何事不过问不参与,逢年过节守着自己的小家过着小温馨,偶尔想起热闹的往昔偶尔看到影视剧中的热闹家宴会快速躲开。一个人没了父母少了来自长辈的亲情像个游子是孤寂的,是夫妻情子女情替代不了的,可是一想到老叔的铁青脸蔷薇又不平静了,那些冷言冷语那些剑弩拔张又历历在目,蔷薇想:每个人都要经历吧,我只是比别人早经历了几年,人生不遗憾也不完整吧。蔷薇苦笑,原来多读的那些书是用来治愈自己的。
有一年春节蔷薇去大姐家,等了很久姐才回来,支支吾吾说去串了门,后来才说是去看了老叔:“咱俩一奶同胞,你讨厌的我应该站你这头儿,可是他是爸爸的兄弟,我只是每年过年去看一眼,长辈只剩他了。”蔷薇不语,心中感慨做大姐不容易。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很多年,忽然有一天大姐说老三找她来了,说有事要商量,原来二叔家拆迁后分了两套房,老四在北京放弃继承,就给了老三和弟弟各一套,其中老三这套有条件,需要赡养妈妈,等妈妈过世才正式给老三。如今二婶身体很差,又没有劳保,老三想为妈妈申请低保,但是老三那套的房主是二叔,那么问题来了:二叔过世后房子由二婶继承一半,剩下的一半是三个孩子的,由于奶奶在二叔之后过世,所以那房子还有奶奶一份,奶奶也去世了,她那一份由三个儿子继承,这就需要老叔和大姐、蔷薇签署“放弃”,然后才能真正归老三。听说这是继承法的规定,蔷薇对继承法没兴趣,只是对断了14年的亲情在此时需要修复又如何修复感到好奇。
大姐说老三拎了礼物去老叔家为当年踹门又打妹妹的事赔礼道歉了,老叔老婶在数落老三一顿后表示不计前嫌,给签字。大姐跟蔷薇念叨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蔷薇想起幼年站在二叔腿上蹦高的快乐,二叔坐在马扎上乐呵呵颠着腿,两只手扶着她小小的腰,笑弯了大眼睛,想起在麻蚶子丰收的季节她和姐姐住在二叔家,和老三老四一起趴在炕沿上,像四只黄嘴儿小燕子一样张着嘴儿,二叔二婶用大铁锅煮了一大锅蚶子,他俩用勺剜开蚶子的底部,两片蚶子壳就分开了,再用食指抠出蚶子肉放在锅边的大碗里,他俩一边忙着一边说笑着,还要时不时往小燕子嘴里填进一块儿肥大的蚶子肉,每只小燕子都美美地嚼,摇头晃脑馋旁边那个嘴里已经空空的,于是那个嘴里空空的就会张开嘴“啊!啊!”提醒“该喂我啦!”如今劳燕分飞很多年,这是上天在给愈合的机会吗?
蔷薇听大姐说三妹早就从隔壁小区搬回还迁房和二婶住了,每天忙着上班和照顾妈妈,甚至有时要请假专门在家照顾妈妈,二婶还是很胖,很重的身子行动迟缓,三妹累得瘦多了。
蔷薇记得最后一次看到三妹时是二叔去世那天,那时她很胖,从幼年就胖的身坯子一直没瘦下来过,基本一周磨破一条牛仔裤,胖妹妹行动很利落,是灵活型胖子,管教弟弟有一手,弟弟的一帮朋友也闻姐心颤,如今瘦了?蔷薇想象不出一头大象瘦下来是什么样。
随着大姐的描述蔷薇想象着老三拎着营养品和水果去老叔家的场景,老叔快70岁了吧,他继承了爷爷奶奶的房子,又给儿子买了房,儿子生了孙子,他应该很满足了,大姐说老叔原谅了老三年轻时的不懂事,老婶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指着老三,历数她当年踹门砸玻璃打妹妹的种种劣迹,老三也非常应景地哭了。
蔷薇听着心烦。
过了没几天大姐说老四也联系她了,一直很优秀的老四事业有成说话办事非常有分寸,她在跟大姐为十几年不联系而道歉之后,娓娓讲述了鲜为人知的过去。
原来她当年是负气离开这座城市的,她姐是一家之主,因为巨大的家庭负担使她形成暴戾的性情,对瘫痪的父亲又疼又恨,常常没有耐心地辱骂,对妈妈呼来喝去怨声载道,对弟弟倒是继承了父母那种极度宠爱之情,弟弟是天,天成天不着家,她就替弟弟撑起这片天,老四对姐姐是有意见的,但是老三说:“这个家我说了算,你那套大道理行不通!嫁出去的不用总回来。”于是老四申请去北京总部工作,老公随后也调过去了。老四说这些年家里大事小事从来不掺和,如今四十多岁了回忆过去有很多遗憾,老四还重温了住在蔷薇姐姐家的日子,那段难忘姐妹情。每天大姐都把一张张聊天截图发给蔷薇看。
蔷薇又去大姐家了,俩人坐在凉席铺就的地板上,大姐靠着沙发,蔷薇靠着大姐,空调里吹出凉爽的风,大姐说老四说出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恩怨,蔷薇一下子坐起来定定地看着她:“啊?”大姐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唉~”
原来老婶和二婶的娘家在一个村里,是多年相互攀比的关系,自从二婶嫁到城里老婶家暂时比分落后,过了几年有人提亲蔷薇老叔,老婶家高兴坏了,热巴巴的相处,奶奶就问了二婶“那家女子如何呀?”二婶嘴一撇:“很丑!事多!是非精!”然后巴拉巴拉讲了一段一段又一段,可是老叔老婶对上眼了,老婶比二婶会说话会哄人,没出意外很快在一起了,结婚后和婆婆在一起没少锅沿碰马勺,婆婆说:“你二嫂真没说错!人丑是非多,是个不厚道的女子”得!这仇如一粒小种子疯狂发芽长大,所有的故事都从那里起始,多年以后有人给老三介绍对象,男方一个亲戚恰好问到老叔,老叔呵呵一笑:“我这侄女可不是一般的胖,娶回去镇宅。”那门亲事当然黄了,但是话也传给二婶了。于是很快发生那场踹门打妹妹的闹剧。
蔷薇听得僵直了身体,仿佛淋了一场大雨,天呐,原以为是普通的妯娌纠纷原来是旷世的恩怨,冤冤相报何时了!
老三的求签字之行最终会怎样呢?蔷薇家的五朵金花会不会重聚?请看明日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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