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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崇祯之死,符合一种传统美感,于是三月十九这天,便是一片神鸦社鼓。
我想,有些历史常识的人都应该清楚一点,虽然通常将崇祯十七年(1644)三月朱由检自尽当做明亡的节点,但是这并不准确。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清人修《明史》,为了体现自己得国之正,而强行将明朝亡于这一天。但很多人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即便是那一天,明朝所控制的区域,仍然大于满洲以及大顺。弘光帝于南京登基,经济中心江浙还在,黄淮以南基本完好,江北四镇外加左良玉,带甲百万,体量甚至超过南宋。
所以不管是按照南京城破、弘光被俘(1645),还是永历被俘(1662),还是夔东十三家殆尽(1664),还是明郑覆灭(1683),这些时间节点作为明亡的合理性完全不亚于崇祯自尽(1644)。虽然差距也没几年,但是性质定义却完全不同。
而由于崇祯自尽这种高度符合传统审美的特殊“魅力”,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太一样起来。
满清鞑子入侵造成的最糟糕的结果之一,就是使得那些原本反对君主专制暴政的知识分子们,为了抵抗侵略,纷纷为明朝专制暴政而死,从对明代乃至历朝皇帝的批判,到对先帝的怀念。这是最最悲哀与倒退的事情。
“有明之无善治,自高皇帝罢丞相始也。”黄宗羲等人对明代政治的批判,全面而透彻,但是面对满洲入侵,又不得不为之抵抗,这是明末士人最大的转变与矛盾点。
“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我们出生入死,才不是为了他朱家王朝啊!所以顾炎武方才奋力喊出了那句充满矛盾与无奈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虽然想撇清和朱明王朝名义上的这层关系,但事实上,天下作为朱家的人质,二者难以分割。
朱元璋也好,朱由检也好,总体都不算正面,但由于蒙元和满洲的存在,批判起来总是投鼠忌器,这是当时的无奈。但是时过境迁,投鼠无器可忌之时,于充满矛盾与无奈的明末前辈看来,又是何等的荒诞与可悲?
总是陷足于中属满之先前有多文明,为了证明这一点,又不得不鼓吹之前多么的火药、炮药。最终,思想只能停留在明清之间过家家般的学术骂战,而毫无进步。如果停留在这个水准,又该如何面对那些于鼎革国难之际赴汤蹈火的壮烈士子,又该如何面对五百年前就已提出“皇帝合该是吾学中儒者做,不该把世路上英雄做”观点的儒家前辈?
曾静在《知新录》说:“周末局变,在位多不知学,尽是世路中英雄,甚者老奸巨猾,即谚所谓‘光棍’也。若论正位,春秋时皇帝该孔子做,战国时皇帝该孟子做,秦以后皇帝该程朱做,明末皇帝该吕子做,今都被豪强占据去了。吾儒最会做皇帝,世路上英雄他那晓得做甚皇帝?”
我想,这段话不仅仅代表曾静一人早年观点,更是吕留良、黄宗羲、顾炎武等那一代学人共同萌生的想法。可惜,这种对专制批判的思想文脉,没来得及发芽成长为启蒙运动,就断了。
而今日,祭奠明末乃至有明一朝,全然忘却这些最为光辉灿烂的学术思想结晶,却只顾伏地而拜,可谓买珠还椟。
思想文脉的断绝,由此可见一斑。这虽为满洲入侵而起,但若完全怪之,又失偏颇。毕竟,几千年秦政土壤,加之愚忠愚孝愚节愚义之灌输,浸毒人心久矣。想长出点新东西来,太难了。
想到现在提倡“复兴国学”,这岂止是一个难字,简直是猿人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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