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心里盘算着时间,从操场边的一长排低矮建筑里鱼贯而出,等铃声一响,便快速奔跑起来。
第三节课,是今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
对于某些人,“最后”,这两个字、这一个时刻,就像套在脖子上的绳索,他们总是满怀希望想得到,却又紧张兮兮怕失去。
而马骁、小布、大耳三人自然不在此列,不是因为他们从根底上不是这种人,而是因为他们还没到经历这种时刻的年纪。
所以,最后一节课,马骁感到异常轻松自在,小布一直嗷嗷叫着“饿得难受”,大耳仍然是心不在焉、优哉游哉。
地理老师在讲台上费劲地讲着时区和时差,小布反而幻想自己在美国黑沉沉的夜里睡的正香,大耳只是安静地坐着,不时环顾教室四周。
“咚咚咚”,异常突兀的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进!”正在兴头上的老师被突然的响动打断,显得有些不快。
教室破旧的油漆木门被“呼啦”一下子推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满脸抱歉的望着满屋子黑压压的脑袋,“劳驾,打扰,劳驾,打扰……”。
一个破洞牛仔裤青年“楞冲冲”想直直往里走,被老人死死按住他用力推门的那只大手。
“什么事?”老师仍然有点不悦。
“唉,老师,我是来拉桌子的……”老人感到迎面而来的冰冷,赶紧堆起满是褶子的笑脸。
“桌子?什么桌子?”老师一脸不解,气头丝毫没减,“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先出去再确认一下吧。”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男青年蹭的一下跨进来,“没弄错”。
老人没有力气,也没有敏捷的身手能拉住一身虎气的年轻人,赶紧张嘴补充道,“那个……老师, 我是树芳的家长, 我来拉她的桌子和被褥……”。
听到这句话,同学们“唰”的一声一齐扭过脸去看,然后又“唰”的回头看教室前排那张空座,那张早上还坐着年级第一名的空座。
“哦……哦……”老师连着哦了两声。
“是这样啊,……你们……你们,进来吧,……嗯,请……请进。”老师似乎充满歉意,火气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大耳一直静静地看着方才这一幕,直到老人走到那个散发着魔力的座位时,他才“噌”一下站起来,跑到老人跟前,帮忙将装满书本的课桌收拾停当,慢慢抬了出去。
几十双眼睛,目光如炬,一齐追逐着这个木质的单人课桌。好像一个年轻的生命被无情地装进桌斗,任由人不经意搬出了世界。
大耳小心翼翼抬着难堪其负的桌子,走到门口的时候,低声叫到:“叔,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
大叔抬桌子的手似乎停顿了一下,静脉曲张的手腕略微发抖,然后面无表情的慢慢摇了摇头。
小年轻抢先一步打开教室掉漆的木质红门,似乎催促着两人赶紧离开众目睽睽的是非之地。
豁然打开的门放进一丝秋末黄昏特有的熹光,门口的世界霎时陷入明暗交替的暧昧,门内的人盼着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门口的人则急不可耐想要得到解脱。
门,木质的门,掉漆的门,同学们蜂拥而出、蜂拥而进的门,上课的门,下课的门,通往更高学校、更多知识的门,连接嘈杂世界、纷扰人间的门……打开、又关上了。“砰”地一声,那么干脆,那么决绝,那么义无反顾,关上了。
时间依然不紧不慢地走,光线仍旧一丝丝消失在凝固的空气中。
无论如何,一扇门,打开,它不光放进了希望,它也放跑了希望;它迎进未来,它也关上未来,门里门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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