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回家了,夏妈的惊喜和夏爸的缓和都显在脸上。老两口知道晴子出了事,本以为夏天会跟他们大吵大闹,谁知回来却很平静,只是脸色阴沉不爱说话。
老两口也不介意儿子的阴沉,只当儿子一时心伤难免,也愿意给他时间慢慢恢复。他们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好起来的,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夏妈赶紧让夏天洗澡去去晦气,又匆匆地扎进厨房做饭,要好好给儿子补一补,离家出去了这么久,都瘦的不成人形了,夏妈心疼的不得了。
夏天不说话,也不洗澡。进到自己卧室,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身上还是那个背包:“爸,妈,我走了,您们保重!”
夏爸唰的一下站起来:“走?你要去哪儿?”
“出去一阵,还会回来的。”
夏妈听到父子俩的对话,赶紧从厨房跑出来:“儿子,你要去哪儿呀,可不许去啊,在家好好修养几天,还继续去你爸公司上班不好吗?“
“妈,我想出去散散心。”
“散什么散!多大点事吧!就在家里休息几天,下周就去公司上班!你一忙起来都顾不上什么散心不散心的了!”
听到“多大点事吧”几个字,终于把夏天引燃了。忍了许久的怒火还是爆发。
那年,夏天(七)怒吼咆哮响彻整个家:“多大点事?!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那是我所有的爱情寄托!精神寄托!我日思夜想地盼着能再找到晴子,终于找到了,她却变成那样,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你们难道不知道嘛!我要让她好起来,我想让她好起来,我想尽各种办法筹钱!因为我把她当成我的命!可是,就因为您袖手旁观,不肯给我们哪怕一点点希望!对我们不理不睬不帮也就算了,可是,您不应该煽动亲戚朋友们不帮我!您是绝了我的所有的活路呀!”
看到儿子的爆发,听到儿子最后一句话,夏爸又惊又怒,一时愣住了。向来还算懂事听话的孩子,竟然连珠炮般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反应过来,夏爸感觉到儿子对自己的怨愤指责,又气又恼,还有些尴尬。
“你说的什么昏话,我和你妈还不是为了你好!现在什么时代了?还精神寄托!你不是没有出去吃过苦头,不是没见识过现代的人都是多么的现实!到现在竟然还是那么幼稚!真是可笑!”
“那是你们太现实!对晴子,我永远都不会现实!我是真心对……算了,人都没了,现在再争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把东西放下!好好在家休息几天,跟我去上班,我年纪也大了,你再锻炼两年就该接我的班了。”
“我不接你的班,你的公司你自己管。我也不要!”
“你!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我是你老子,你就得听我的!”
“反正我不会再进你的公司了!你要不愿意,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
那年,夏天(七)话音刚落,“啪”的一巴掌已经落在夏天的脸上。“好,当没你这个儿子是吧,来,你照着我脸上扇三巴掌,我再照你脸上扇三巴掌,从此以后咱爷俩就算两清!”
夏妈慌忙奔上前,搂抱住夏天。气急败坏地对夏爸说:“你好好跟儿子说话不行啊!儿子刚回来,那女孩又出了这种事,儿子心情就是有些低落,你得体谅体谅呀。这倒好,你不光不体谅,还故意激儿子,说什么扇巴掌、两清的胡话呢!你看看你把儿子打的!“
又对着夏天安慰:“儿子,咱不和你爸说啊,他那脾气你知道的,不理他啊,你先回房间,妈妈很快就把饭做好了,吃过饭妈带你去买几件衣服,这几天咱什么都不想,好好歇歇。听妈的话啊。”
夏天缓缓挣开夏妈的搂抱,再也没有一句话,对着两老鞠了个躬,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
夏爸呆怔,夏妈哭喊着追出去,却没有追上。
那年,夏天(七)山城,晴子的老家,夏天去了那儿,虽然那里已经再没了和晴子相关的任何事物。但是他却总幻想着能从那喧嚣的马路上闻到哪怕一丝晴子的味道;或在商场里来往的人们中听到哪怕一丝晴子的声音;更或者,暮然回首时,能看到晴子熟悉的身影……这方城市,已经是唯一带着晴子气息的地方了,夏天想沉入这里。
不想被夏爸发现,只找低级辛苦的工作。其实,内心里,这么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放逐!多希望就这么流浪下去,肉体在受苦,精神在流浪,渴望在流浪中得到解放。
除了公司的基本要求外,夏天再也不修边幅,总是留着一圈胡子,把自己的面目隐藏起来,仿佛那样更安全、略感心安。可是却也总有公司的女孩子慧眼识珠,主动去找他,抱着各种想法,有的只是寻求异地独自一人的肉欲慰藉;有的只想展开一段刺激性而不必寻求结果的恋情;有的却是被夏天的气质真正吸引,想靠近他,渴望真心相爱......
不管怀着哪一种目的靠近的女孩,夏天全都不接纳。他已经不会再爱。也好像是晴子带走了他所有的爱。
更好像,每个人生来的爱都是定量的,如果自己的爱用完了,就再也不会有了,或者不会再产生爱......再也不会有了,爱。
日子就在每日上班和醉生梦死的循环中渐渐越发死水一潭......
清醒很少,时光太长。
那年,夏天(七)周侨是在一家群魔乱舞的酒吧里找到夏天的。那时夏天正在买醉,一个浓妆艳抹到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女孩在他身边蹭来蹭去,夏天视若无睹,眼里只有手中酒杯。周侨冷眼看了许久。走过去,坐在夏天另一侧:“夏董事长上个月脑溢血,抢救还算及时,没瘫在床上,但是留下了后遗症,时常抽搐。你该回去了。”或许是酒吧太吵,或许是夏天太醉,他并没有反应。
周侨默坐一阵,离开了。
夏天不想回去,六年多的沉沦已经消磨了他太多的激情,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激昂澎湃,年轻时的盛气灼人。自己已经垂暮已久,所谓生无可恋,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可是,对父母的想念和愧疚却无法抹去,心底的内疚慢慢掀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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