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乖乖女来说，生活的意义不在于探索和经历，而在于稳妥和安定。

一

常小姐是本地土著，标准的乖乖女一枚。在外人看来，这家伙太享父母的福。和父母住在四室两厅的大房子里，母亲一日三餐嘘寒问暖，手不沾尘，有时加班回家父母已经把热牛奶备上，洗澡水烧好，就等着小公主到家，美美地睡一觉。

但常小姐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她大三那年，早早地就准备好考取某大学的硕博连读。但是她的父母对此坚决反对，认为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还不如趁现在本科毕业，学校名气还不错，赶紧出来工作和谈恋爱结婚，趁着年纪轻，还有挑选的余地。

父母甚至数次前往常小姐的学校，突击检查女儿是不是在准备考试，苦口婆心地向女儿灌输：“家里的房子车子均不愁，以后都是你的。干什么要这么辛苦！”折腾几次，心智不坚的常小姐选择放弃了考研。

大三一晃就过去了，进入大四的时候，父亲很早就交代她不要担心工作，好好准备毕业论文就行，家里已经全都安排好了。但常小姐还是和同学一样积极参加校招，最后还得到了S市一家大企业的offer。她想去S市工作，结果父母一说No，常小姐立即乖乖挂白旗，回老家进入父母安排的单位上班。

常小姐在我们看来生活得很享福，却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太自由，却没有能力反抗。我曾两战考研，可惜两次都以败北而告终。没有像传说中的励志大牛三战梦想中的录取通知书，我选择了从此安心工作生活，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耗尽了最大的勇气。心有遗憾的她常常问我全力准备考研是什么滋味？考试复习难不难？考不上有没有大哭？问得多了，那感觉就是有人天天来挠你的伤疤，不疼，但很烦。每当觉得父母管束过严的时候，常小姐总会畅想，如果当年选择去S市上班，今天的她会不会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我见过常小姐同母亲的通话，母亲在菜市场问她想吃什么。我这个常年用外卖来“填鸭”的人，羡慕地看着她。可是，通话中的常小姐语气极其不耐烦，哪里是那个我认识的永远待人和气、彬彬有礼的娇小姐。

常小姐走上了一条完全由父辈铺就的道路，这条道路的确是坦途大道，她走得安稳却不舒心，常常心怀遗憾地想如果当初坚持自己的内心，会不会是一番不同的天地？

二

2007年，那个时候的徐峥还是演员徐峥，还不是中国电影史上首部票房过10亿电影的导演。

徐峥在电影《爱情呼叫转移》中饰演徐朗，一位因为妻子过于贤惠而觉得日子一成不变枯燥乏味最后提出离婚的花心男人。抛开道德不谈和婚姻责任不谈，这不过又是一起乖乖女没糖吃的例子罢了。

乖乖女的生活常常没有自我，没有色彩，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翻开初中和高中毕业时，那个年代特有的同学留言簿，大多数的同学给我打下最多的标签就是安静和脸红。原来，我也曾经是一枚乖乖女，我的乖是用来应对我那当老师但脾气暴躁的老妈。

我曾经说过，当教师子女其实是一件挺痛苦的事情，尤其是有些身为人师的父母，还会把自己的孩子安排到自己负责的班级里，日夜照看。这样成长下来的孩子，不出一点心理阴影才怪。

我妈是小学语文老师。我小学六年在她的班上读书。上课的时候，头一天功课预习和布置的作业我必须第一个起来回答，回答正确，这节课有惊无险；回答错误，我就得站一节课。这个时候，我最希望的就是别的学生也回答错误，否则一阵雷霆怒火，肯定避免不了。

回家批改作业和试卷，第一个是我的，接下来就是几个成绩最为优秀的学生，相差不大那好，你可以安心吃饭睡觉；对比下来相形见绌，那今天晚上伴着眼泪入眠。

更糟糕的是，以教师子女的身份与同龄人相处，考得好所有的学生都说还不是因为你妈是老师；考得不好，遭受的嘲笑更多。更烦的是还时不时有人堵在回家的路上警告你：“休想向你妈告状。”至于在学校里偷买父母禁止的零食吃，也许我还没有回到家，我妈已经知道了。

生活在这样全天24小时都过于拘谨的生活环境中，我安静而羞涩，从来不敢做一点出格的事情。在这种氛围中，我不喜欢与人交往，我就喜欢看书和写字，这会让我感觉安全而不孤独。没有了对比，一个人的独处，就不会犯错，能最大程度降低我激怒我妈的概率。

于是，直到今天我都认为我自己是一个无趣的人。我心中也艳羡别人的热闹，但从来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热闹起来。在不熟悉的人看来，我清高而孤冷，不易接近。这也许是真的我，却也不是真的我。

可是，回顾我的青春路，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让我的青春年代似乎没有一丝色彩，我很少记得我充满勇气和坚定的时刻。除了大学毕业的时候，拒绝父母的愿望回家乡考公务员，而是留在自己想呆的地方，独自生活和工作。我知道，这唯一的一次，除了梦想，其实还有逃离。结果，我弟弟有点惨，父母对体制的执迷，全部转载到他身上。对比，他曾有过抱怨，但好在，我没有抱怨。

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思考乖乖女的定义。乖乖女的最大定义是“克己”，就是所谓的克制和约束自己。我把这视为一种贬义。

我们一出生，父母就为我们设定了与他们差不多的人生：生儿育女、付出相同的爱、用同样的方式养育儿女，甚至在什么年龄段遇见什么人、什么年龄段带着什么样的孩子，都一一预设。不可否认，这种预设和假定带有父母温暖的爱意，可是，这好吗？每一代人，看待婚姻和人生，都有时代条件和自身经验带来的局限性。

常小姐带着遗憾继续生活下去，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初做不同的选择，人生会怎么样这个虚假的命题。我的乖乖女经历，造就了我的敏感和保守，在任何情况下，即使我渴望遇见不同的天地，我的本能却是躲避。所以，我时刻都在同本能作斗争，充满了艰难和无力感。

有些时候坚持自己的所想，而不屈服于家人的意志做一个乖乖女，避免走上社会传统认知的平庸道路，才会走上让自己并不后悔的道路。在美国的一本英文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说，有位女孩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多子女家庭，但家庭成员的关系非常密切。女孩为了学分非常努力地学习，获得了上大学的机会。女孩对此非常自豪，她成为家族中第一个可以上大学的人，更为重要的是，她认为这可以打破家庭贫困和缺乏教育二者之间的恶性循环，即使代价是她必须自己申请助学贷款，还得在业余时间同时打几份兼职来支撑自己在校期间的开销。

就在女孩满心憧憬未来的时候，她的妈妈对她说：“为什么你就不能安心找个丈夫照顾你，和他生几个小孩，就像我一样呢？”这是经典的“如果对我来说足够好的，对你也会足够好”的台词。最后，霸道的母亲还下了一个最后通牒：“如果上学，这个家就不在欢迎你回来。”

女孩最后顶着压力去追去自己的人生路。庆幸的是，父母按照“乖乖女”的模式把她抚养长大，但她明白自己的目标是做一个有自己事业的职业女性。她在文中写道，即使最初几年同父母的关系真的变糟了，但她后来同父母家人的关系更加融洽和亲近。他们看到和感受到她的进步和喜悦，由衷地为她高兴。而她最幸福的事情是，她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脚本。生命的价值有些时候不在于安稳和复制，而在于探索，用自己的方式去追寻人生和未来，这个过程充满了惊喜和进步，是另外一片不同的天空。

鉴于这段遗憾，在以后的人生路中，我也许不会再像那样的乖，我会尽情地去想，去做，去试错，也许不听话的过程会艰辛异常，但是我一定会爱上那个特别新鲜的自己。即使遭受非议和质疑，但是 I don’t c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