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款窗帘在做活动，满了4000元享受八折优惠……”当我走进黔江居然之家商场的时候，看到陈美琼女士正在给顾客介绍。“你先坐一哈，我一会就忙完了”她招呼我在大厅坐下，递过来一杯水后继续忙了。
我一边喝水，一边打量这位穿着藏青色呢子衣服、中等身材、卷发扎马尾的陈女士，脑中出现朋友给我提及的“单亲妈妈”“两个大学生的母亲”这样的字眼。她，虽然年近五十，但显得知性从容，脸上一丝淡淡的忧愁令人忍不住想走进她的世界，探析她的人生故事。
不一会，她就走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拉了一把凳子在我旁边坐下，我注意到她的右手戴了一串淡褐色的小檀木佛珠。“陈阿姨，你好，我听朋友提到过您，是一位很励志的女士，想了解你的故事。”我打开笔记本，“我也没做些啥子，随意摆摆农门阵嘛”她温和地笑了笑，就这样，一段探寻中年女性的生命故事旅程开始了。
从俏丽的农家少女到勤劳农妇
陈美琼出生于1970年，她的家乡位于黔江区马喇镇官庄村一个叫高洞子的地方。她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她说，她小时候大环境都穷，没有漂亮衣服穿，她基本都是穿哥哥的旧衣服，再传给弟弟们穿。她们家的房子是一栋有上百年历史的吊脚楼，呈L状，转角处是厨房，伸出处吊脚楼上是厢房，楼下是饲养猪牛的围栏。宰猪草、喂猪、做饭，是常规的家务活，踢毽子、跳房是她和伙伴们的娱乐时光。哥哥弟弟们对这个姊妹也很友好，不过有时难免吵架打架。
“有一次我和弟弟们在吊楼上打闹，我先爬上阁楼，把梯子弄歪，弟弟趴着外边的栏杆上楼，结果不小心摔下去了，看到弟弟摔得鼻青脸肿，真是快把我吓死了。”说起这段儿时故事，陈美琼的脸上泛起光彩，沉醉在童年的欢乐中。陈美琼从妈妈那里学来缝鞋垫的手艺，她的女红在村里女伴中数一数二。
说到缝鞋垫，又勾起了她的往事。”那时我读初中，喜欢上一个高中的学长，还给他送过鞋垫呢。现在想想，那会人小不懂事，还是应该好好读书”。那会经济条件不好，女孩能读到初中就已经很不错了。为了送哥哥、弟弟们读书，她初中毕业就辍学了。良好的长相，在村里民声很好，周围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可她都拒绝了。她对那个学长恋恋不忘，学长说等考上大学后就娶她。结果家里不看好这门亲事，让她很伤心。学长没有考上大学，去了城里的烟厂上班，他们的书信往来，终究成全了眷属心愿。结了婚后的陈美琼，从陈家村子到了宋家村子，从一个农家少女成为农妇。
丈夫在城里工作，她在村里操持家务，没多久也去了城里，开了小卖部，小生意做的得不错。后来因丈夫下岗，又有了两个女儿，他们回到了老家生活。丈夫出门打工，她留在村里，辛勤耕作。为了挣钱，她成为村里第一个到镇上卖菜的人。自家种的白菜、土豆、毛豆，还有特色小吃米豆腐、霉豆腐、渣海椒等，受到镇上居民的欢迎，她的小菜生意日渐红火。看到她的菜生意红火，村里其他人也开始准备菜品到镇上售卖。
孩子上学要用钱，公公身体不好，一家老小的生计紧张起来。后来丈夫回到村子里，把她也带出去打工，年幼的女儿成为留守儿童。“我觉得很亏欠孩子，没有给她们幸福的童年”说到这里，她的眼里泛着泪光，“那时在外面打工，看到家里寄来孩子的照片，穿得那么单薄，眼光呆滞，我就心疼得很，没有妈妈在身边的娃娃，确实可怜啊。”
生活艰难，却努力为女儿争取知识的窗口
随着结婚年限增加和经济状况，夫妻之间的矛盾渐渐增加，最终导致了婚姻破裂。36岁那年，她和丈夫离婚，一个曾经美满的家庭破裂了。她带着小女儿艰难度日，多数时间也会接济大女儿的生活。没有手艺，没有文凭，她只能打零工，做苦活。卖水果、糊烤场工人、食堂工人再到超市售货员，她前前后后做过很多工作。
庆幸的是两个女儿都懂事乖巧，成绩优异，学费减免，奖学金补助等，减轻了她的经济压力。她说，自己吃亏就在于没有文化，没得硬本事，所以要让女儿受到良好的教育，对于孩子的学习开支，她从不吝啬。
小女儿喜欢买书看书，她总提醒孩子注意保护眼睛，不要太累。周末，每次小女儿去新华书店看书，一去就是一下午，她给女儿一点零钱，提醒女儿买零食吃，不要饿着了。因为房租变化和工作变化，她们需要经常搬家，每次女儿都会说“妈妈，我只想要一扇窗户，窗户下放我的书桌”，听到这样的话，她既为女儿懂事不提多的要求感到高兴，也为条件艰苦不能给孩子一个稳定的成长环境感到难过。
“好的宝贝，我答应你，租房子一定要带窗户，给你书桌学习”，十年间，她总共搬过7次家，她都兑现给女儿的承诺，一个小小的屋子，窗户下是女儿的书桌。“我能体会孩子渴望知识、渴望向上的那种心情。对我来说，那扇窗，也是我的希望。”直到如今，女儿在外地读大学，家里的书桌依旧在窗户下，守护着一片难得的宁静时光。
“以前我们家里没有沙发，女儿放假回来说，妈妈咱们买个沙发吧。这样你下班了可以躺着休息，就像我抱着你一样，沙发也是个温暖的依靠呀，”陈美琼说，“听到女儿这样说，我忍了又忍，后来眼泪扑腾就下来。”
单身多年，也有不少亲戚帮着介绍另一半。陈美琼基本都拒绝了，她说等孩子长大独立了再考虑个人的婚事。终于在今年的春天，缘分敲开了她的心门，一位稳重的先生让她放下多年的戒备和紧张，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她把家里墙上贴着的女儿画的画和小卡片照片翻给我看“你看，这是我女儿以前画的漫画，母亲节送给我的。”她又讲了一些女儿小时的故事，脸上充满了慈爱。
善良有孝心，心怀大爱投身公益
陈美琼一直是个善良的女人，在学校食堂打工时，总给那些孩子多盛点饭菜，想着自己的孩子也这般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近几年来，因为善缘到了，她开始学佛，变得更加虔诚和善良。她也加入城里的公益社团，去敬老院看望老人，喂饭、洗脚、剪头发，她默默地为老人服务。“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去到孤儿院，看到那些孩子，她也细心嘘寒问暖。
她的生活也很有规律，吃饭上班，打坐念经，锻炼参加活动……在家里，她会虔诚地抄写经书，为家人祈福。“我以前因为生活压力大，情绪比较压抑，所以总生病，现在自己注意调节，注意保养，健康点，以后就不会给女儿添麻烦了。”对于家里的老人，她也充满孝心。工作之余，她时常回老家探望父母，年迈的爷爷。给爷爷洗脚、剪指甲，换上暖和的袜子。“我爷爷以前很疼我的，他现在这么大年纪还健在，是我们的福气。”
在超市上班时，她也是热心肠。有一次，老板的夫人在超市检查时，因为低血糖晕倒了，她第一时间背上老板夫人到了医院。有时下班回家，遇到挑着担子卖菜的老人，看到篮子里还剩一点菜，她也会主动买下，她说也花不了几块钱，但是老人可以早点回家，免得在寒风中冻着。
陈美琼的大女儿是一名高中教师，小女儿硕士研究生在读，可以说她是一位教子有方的母亲。提及女儿，她很谦虚地说，“孩子们自己懂事，努力学习，我做妈妈的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惭愧的是没有能给她们一个完整的家。”
我说：“阿姨您已经很尽力了，您是一位优秀的母亲，祝愿您以后的生活多些快乐和幸福。”她脸上露出了笑容：“谢谢你的祝福，希望我的女儿也能像你一样成为记者，实现她的文字梦。”
上世纪的农家少女，到眼前的年近五十的县城女人，这段采访让我了解一段生命历程。时代的变迁，情感的挫折让这位饱经生活磨难的女人脸上有了皱纹，一颗坚强隐忍的心却让容颜添了岁月的魅力。淡淡的忧愁，从容淡雅的气质，谁能想到这是一位只有初中文化却养育了两名重点大学生女儿的单亲妈妈呢？没有高文凭却温和优雅，没有依靠却依然独立勇敢，这样平凡却又伟大的母亲，坚强独立的底层女性，却撑起了一个家庭，是一道令人敬佩的风景。
笔者手记：临别前，陈美琼阿姨细心地提醒我注意把围巾戴好，不要冻着了脖子。她替我整理围巾时，身上散发的淡淡芳香令我感动，那是母爱的芬芳，也是属于人性光辉的大爱的芬芳。
本文作者：汪学金，供职于成都某新闻单位。
（宋雨霜对本文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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