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万南星睡得不安稳。妹妹的脸如影随形,在他的脑中不停闪现。梦中的她一会儿绽放笑颜,一会儿泪流满面,一会儿面容扭曲,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他睡了醒,醒了睡,被恶梦折磨了一整夜。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进窗户,他便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来不及穿上鞋,光着脚跑到妹妹的房间。他希望看到妹妹自房中坐起,对他展颜笑道:“哥哥,你急的什么呢?”
万西茜的房间冰冷瘆人,拉紧的窗帘,暗无天日,外面的光透不进半点。地板透过来的冰凉直钻他的心脏,他热切的心,一点点地冷却。没回来。他背靠着门,慢慢滑落,蹲在地上,打了个冷颤,身心俱冷。她到底在哪儿?谁能告诉他。
梧桐区郊外。这里是梧桐西区的一个废弃的工业园。政府曾经是想将这片打造成梧桐区的第二个工业园区的,但因为投资纠纷,项目搁置了。四处荒废的厂房和破落的仓库,依稀可以看出这里曾经热闹过。
这片位于神木公园的东面,从此处可以仰望得到神木公园内最高峰。如果不是因为资金链的断裂,这里可以说是个风水宝地,依山傍水的,是个好地方。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估计梧桐区政府心中在滴血,正在千方百计地要恢复这里的开发。
与当初开发时的热火朝天相比,现在这里门可罗雀,成为了三五个流浪人员的安乐窝。在这些破落仓库里面,有一间位于工业园最里面的仓库显得与众不同。
这边人迹罕至,而那间仓库却隐约透着灯光,显然有人住在里面。走近一看,仓库里里外外堆满了拾荒者的战利品。废纸、废电器、废家具、破铜烂铁,品种齐全。它们被井井有条地按类摆放在仓库四周,这里破烂却有序。周围被各种废品围个严严实实,仓库的两扇窗户,紧紧关着,这么热的天,这里却密不透风。生活在这里面的人,实属不易。
仓库内部被人细心地隔成三房一厅,里面开着一台大风扇,呼呼呼吹着风。地上到处丢着方便面的包装袋,还有零星散落的啤酒罐,摆放着一张旧沙发,一张旧桌子,还有一台旧电视机。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旧的,全是有人丢弃后才被搬到这里来。
清晨,外面的鸟儿叫得欢,热闹非凡。早起的鸟儿正忙着找吃的,它们欢快的声音,将仓库内奇怪的声音盖过,里面的声音,压根儿没有传出去半点。
仓库用木板隔成的一间房子里,有个娇小的身影卷缩在角落。她的双手双脚都被人用绳索紧紧捆住,眼睛被黑布蒙上,嘴里同样被绑了一条黑布条。她的脸被长发遮住,看不清模样。嘴里正嘟嚷着几个模糊的字。因为嘴巴里含着黑布,说的什么根本没人听清,依稀分辩得出的只有“哥哥”两个字。
昏暗的灯光,阴暗狭小的屋子,半死不活的女子,这场景如果被人看见,肯定会是毛骨悚然惊叫出声。可惜这里没有人来,根本没人会知道这儿的一切。
更让人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是仓库里头那个宽大的水池子。那池子长约有十二米,宽约有十米,高约有一米,水泥砌成的,里面装着水,看似平静无波。可四周飘着阵阵怪味,让人作呕。四处悄无声息时,池子的水是平静的,可一旦有人出现,或者有人靠近,那池子里的水是翻滚的。里面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女子所在的房间传来“吱呀”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衣衫褴褛,身上有股馊味,像是几天没洗澡。他头发很乱,将半张脸掩住,露出来的眼睛,像残忍的野兽,只让他盯住,便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女子这时看不见,如不然,她肯定会哭喊着逃开。
那人不作声,只往女子身前放下一碗面,将她嘴上的黑布扯下来,然后转身便走了。女子哆嗦着,伏下身来,顺着气味,找到那碗面,像只小狗,就着碗吃了起来。
怪异的早晨,怪异的地方,还有两个怪异的人。同样不平常的,还有万南星的早晨。
他早饭还没吃完,手机上便收到两条信息。一条是程轼发来的,让他尽快到家里汇合。另外一条,就是他的主管苏琛发来的。她所说的话,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却还是被她的话狠狠刺伤。
她的话很短,只一句:“你不用回来上班了!”正是这句短短不到十个字的话,将他在那家公司所做的一切抹杀得干干净净,也让他彻底死了心。
他嘴里嚼着面包,看着手中的手机,久久回不了神。他在那家公司呆了整整五年,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只为多跑两趟业务,多拉几个客户,为公司多赚些钱。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可公司对他说开除就开除,半点情面都没有,怎能让他不心寒?
他将手机狠狠丢到旁边,像是将他心中所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曾经有多努力,现在就有多心痛。那是他为之奋斗的地方,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得下的。可如今这种情况,他还能怎么做呢?他妹妹没有着落,公司的事儿顾不上,别人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他抓起杯子,将杯中的水全数喝下肚子。此刻的他,顾不上心中的失落,他要继续出去找他妹妹,没有比这事更重要的。工作没了,他可以再找,可他唯一的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有何脸面去见爸妈。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驾车赶到了程轼所住的旧楼。白日里,这里完全没有当晚所给他的震憾。这里的住户不多,四处依然安静。他忽然明白了胖子选择这里的初衷。在这样的闹市里面,能拥这般的安静,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他大步流星,不稍片刻,便已经站在程轼门前。伸手敲了敲门,门依旧没锁。胖子对自己到底是有多放心才会如此放松警惕啊。每次他来都能畅通无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胖子穷得连个锁都买不起了。
他踏进了屋,四面通风透气,屋里显然已经有人拾掇了一番,比那夜舒服了许多。客厅里没人,房间里倒是传来电脑键盘敲击的声音。
他走近一看,被蓬头垢面的程轼吓住。只见他双眼浮肿,脸色苍白地坐在电脑前捣鼓着,面前的大屏幕里,出现了几个画面,仔细一看,原来是神木公园周围的马路景象。
程轼见万南星到来,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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