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香姑娘

工作的原因，要去趟B市，选择了一列普快，顺便听听沿途的风景。

  我一个人坐在一个座位间，直到火车到达下一站，我的对面是没有人的。火车轰隆隆的停站了，一阵薄荷香扑鼻而来，一位姑娘坐在了我的对面。为这位姑娘送行的是一对夫妇，如果不出意外我猜是姑娘的父母。他们似乎对姑娘很放心不下，我听见姑娘的妈妈对她作了详细的交待，东西要放在头顶的储物柜里，伸手就能摸到，不要将头伸出窗外，不要与陌生人交谈，在A站时要记得下车，等等。

  我是一个盲人，看不见姑娘的模样，但从姑娘所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来看，姑娘应该穿的是一双拖鞋。她说话的声音是那样的清脆甜润，而且还有好闻的薄荷香。

  “你要去A市吗？”火车出站时我问她。

  我想必是坐在一个阴暗角落的关系，因为我的询问吓了姑娘一跳，她低了低头惊叫了一声，说道：“哦，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是啊，她们这些眼目明亮的人往往连鼻子底下的东西都看不到，也许她们要看的东西太多，总是会忽略掉一些毫不起眼的，比如一位双目失明的盲人。

  “刚开始我也没看到你，”我说，“不过我听见你进来了还有那好闻的薄荷香。”我不知道她是否发觉了我是个盲人，我想我只要在这不动，稍微低低头就不会看见我的庐山真面目。

  “我要去A市，”小姑娘说，“姑妈会在车站接到我，你呢，你要去哪？”

  “我要去B市，是你的下一站。”我有点失落，好闻的薄荷香在下一站就要消失了。

  “啊，你要去B市啊，那里太棒了，我特别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茶间古道，听说七月份还有美丽的花海，漂亮极了。”我能感觉到姑娘言语中的羡慕之情。

  “不错，七月份那是黄金时节，”说着我的脑子里回想起还没有瞎时所见到的情景，“漫山遍野的栀子花，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显得格外的绚丽多彩。到了夜晚，坐在草坪上，喝上点小酒，数着远方的星星，随着游客的离去，四周也慢慢的静了下来，自己也不知数的是山后的星星还是山前的栀子花。”

  她默默不语，是我的话打动了她？还是她在认为我是一个撩妹高手？不过我接下来的一句话使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外面天气怎么样？”我问。

  她对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产生怀疑，难道被她发现了，被她发现我是盲人了？她接下来的一句话使我马上疑团顿释。“你干吗不自己看看？”她说的是那样的安之若素。

  我沿着墙毫不费力的将手挪到窗户的位置，打开了窗户。我的脸朝向窗外欣赏起风景来。我的脑子里能够想出两边的电线杆飞速的向后闪去，还有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田野。“你又没有注意到，”我冒险的说，“我们的列车好像没动，是外面在动。”

  “这是常有的现象。”

  我把脸从窗户外面转了回来，朝向姑娘。“你的脸真漂亮。”我愈发的大胆了起来，这种评论是不会有错的，因为大多姑娘都喜欢被夸赞自己的容貌，不喜欢奉承的少之又少。

  她舒心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宛若银铃般清脆。“是吗，听你这样说我很高兴，”说道，“谁都说我脸蛋漂亮，我都听腻了，他们还会说我有双漂亮的眼睛。”

  是啊，一双美丽明亮的眼睛，我是多么渴望拥有，那样就可以目睹春日青山，夏雨粉荷，广阔的草原，浩瀚的海水，那几本寄存在书店的书籍，还有眼前薄荷香的姑娘。

  “马上你要下车了。”我突然冒出一句。

  “是啊，终于快下车了，再让我坐两三个小时，我可真受不了。”

  然而，我却乐意照这样一直坐下去，只要我能听见她说话，她的声音如山涧淙淙流水，清脆甜润。她也许会很快忘记这段旅途的，但对我来说，接下来的一段旅途会一直想着这件事，甚至可能会怀念一段时间。

  车务人员提示马上到站了，列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姑娘应该再起身收拾着行李。我真想知道她是否留有齐刘海儿？是依人般长发披肩？还是留着爽朗的短发？

  火车慢慢的进站，车外，小贩的吆喝声和人们的呼喊声响成一片。车门口传来一位妇女的尖嗓音，我想那便是姑娘的姑妈了。

  “再见。”姑娘说。

  我能感觉到她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她身上散发的薄荷味撩拨到我的心房。我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可是她已飘然离去，只留下淡淡薄荷香。

  门口有人相互撞了一下，只听见姑娘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对...对不起。”然后车门“砰”的一声关闭了。把我和外面的世界隔了开来。乘务员提示乘客们坐好，列车缓缓的开动了。

  列车慢慢的快了起来，我朝着窗看去，明明是光天化日，而我眼前是一片漆黑，我慢慢在黑色的影布上试着勾勒姑娘的面庞，还有那双美丽明亮透彻的双眼。还好我现在对面又有一位新的旅伴，我又可以小施骗技。

  “对不起，我没有刚才那位姑娘那么吸引人。”醇厚的嗓音是从一位男性的身上发出的。

  “那你能告诉我刚才那位姑娘是否有刘海儿，是长发还是短发吗？”我说。

  “这我倒没有注意到，”他有点儿迷惑不解的说道，“她的眼睛挺迷人的，但是毫无用处，她是个瞎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薄荷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