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并不方长

文｜影儿

大年初六，大弟妹从娘家回来深圳，我们应邀去大弟家吃新年饭。

这是我们老家的习俗，初一给长辈拜年，在母亲（小弟）家吃新年饭，初二女儿回娘家拜年，初三初四兄弟姐妹间相聚。这不，大弟妹一回来，我们就聚到了一起。

到厨房帮手的时候，和弟妹聊起了她母亲的病情。

弟妹去年腊月二十接到她母亲病危的电话，来不及做任何安排，只把已经放寒假的小侄子一并带回了家乡。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家属做好后事的准备或带回家中照料。因为弟妹母亲几乎没有了什么意识，除了眼珠可以转动。

地方上的习俗，老人如果在年关或近月十五前去世，将会给后人带来不幸。弟妹的父亲特别亲厚自己的儿女，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在万家团聚的时候离开自己。在他的坚持下，弟妹的母亲被接回了家里，插着营养管维持着生命。

弟妹和她的弟弟妹妹们轮流照顾完全不能动弹的母亲，每天给她擦身子，讲身边发生的事情。老人家静静地躺着，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有时会茫然地睁开眼睛，偶尔有眼泪从眼角流出。

弟妹说，“估计我妈她自己也不想在新年的时候离开，一直强撑着。我要回来深圳前一天晚上，到她床前跟她道别，她还流了泪。”

我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习惯了，也不觉得辛苦。就说觉得老人家好可怜。“ 弟妹叹了口气，接着说，”看着我妈插着管子不能动弹地躺着，很想帮她把管子拔了，让她早日解脱。可是真要我去拔，我又不舍得，还是希望能多陪陪她。人真的是很矛盾..."

"你什么时候再回你父母那边？“ 不想让弟妹此刻又陷入痛苦中，赶紧岔开话题。

”下周三吧，得先回公司将手上的工作安排好。到时候琦琦就得拜托你和妈妈了。”

“这个你放心，有妈妈和我在，这不你不用担心。”

“妈妈也不年轻了呢，以后我们大家得多抽空陪陪她，好好孝敬她。总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谁又能知明日事呢。尤其是老人家，健康还好，如果身体不好，哪里来的来日方长呀。”

来日并不方长！谁说不是呢？

幺舅长我8岁，和我关系特别好。2018年清明节返乡见到他的时候，他如往常般魁梧高大、爽朗明快，还乐呵呵地邀我们去他家吃他亲自到水库钓到的鱼和山上挖到的竹笋。返程时，我们邀他到深圳玩几天，他爽朗地笑说，“一定去，一定去，老舅我还年轻，来日方长！” 

然而，6月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突然而至，幺舅食道癌晚期。我和弟弟们连夜周末自驾返乡，看到病床上瘦骨嶙嶙的幺舅，简直不敢置信那是2个月前我们见到的人。7月再见的时候，已然阴阳两隔。

还有他，那年的国庆，我们一起在深圳度过，临别的时候说好元旦再见的。可是，一场意外的车祸，将所有的美好毁于一旦，将所有的一切终结在临近2000年的冬天。

那年的冬天，真的好冷好冷！看不到太阳，看不到来日。因为我深爱的另一个男人，我的父亲，那么乐观向上的一个人，被诊断为肝癌晚期。一切来的那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姐，姐，你还好吧。” 弟妹摇了摇深陷回忆，面色苍白的我。

“没事，没事，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而已。” 我苦笑着，“但愿我们大家今年都能平安顺遂，心想事成。也希望妈妈能够健健康康，无灾无痛。有时间我们就多聚聚，让妈妈能有时间歇一歇，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真的太累了。”

“这个疫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过去，月枝作为护士，也真是辛苦。听说她大年初一就被征调到第一线去了，中间就回来休息了一晚，昨天又被征调过去。”

“生活充满意外，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尤其是这疫情情况下，今日不知明日事，哪来的来日方长，真的需要好好好珍惜。”

“老姐，你俩姑嫂在干嘛，怎么气氛这么凝重...来来来，你们去喝茶、打牌，我跟姐夫来弄晚餐。” 大弟笑说着将我们拽出了厨房，回到欢乐充盈的客厅。

看着孩子们嬉闹、开心的样子，心中的郁结散去。无论来日是否方长，家人还在，日子必须好好地过下去，而且要认真、快乐地过下去。

珍惜当前人，珍惜当前事，管他来日是否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