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天气多云。没有一丝风,没有一丝雨。只有云,如凝滞的胶体。
教室一如往常,闷热死气。我习惯性推开窗,外面同样闷热,这样做毫无意义。
上课前的消息:李子明死了,自杀。同桌打着哈欠告诉我,我打着哈欠听。
左上角角落里的空位属于李子明。他平时就坐在那,上课、下课、午休、自习,安静坐在那,仿佛不存在。
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我是这间教室里每个人唯一的朋友。他和他们都不喜欢这样的人:搅动教室里的死气、威胁他们在表格上的排名、表现得跟班主任过于亲近……我只喜欢看云和睡觉,于是成为了这间教室里每个人唯一的朋友。
昨天,李子明自杀前一天,他好像找我商量什么事来着?我觉得好累……他好像是这样说的。一只苍蝇落在他的头发上。上次月考成绩被我妈知道了,我妈告诉了我爸……苍蝇在他头上打滑,着实滑稽。我是个废物,我不想活了……他用手在头上扇了扇。苍蝇抛物线式飞行,落在了另一个同学的头发上。他刚才讲了什么?嗯!我这样回答。
刚才下了会雨。雨落在操场上。水浇在烧红的铁板上,发出“滋滋”声响,升起一团团热雾。我路过教师办公室去看雨。老师们正谈论着李子明的死。穿着黑T恤、袜子加凉鞋,那是班主任,从业三十余年,处理这类事像弹指间的烟,轻松,富有经验。“我们该怎么办?”“没关系,不必告诉学生。他们不应该知道,也不会想知道。”没一会,雨歇了。雨一停,天气更加闷热。
拼命学习,拼命工作,五分之四的拼命人生为了五分之一的养老生活,明明不平等的活法,为什么大多数人都在践行?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尽想些别人认为杂七杂八的事情。
李子明的死终究在学生间传播开来。一块石头扔进死水潭,激起涟漪。班主任很生气,鼻孔不停发出“哼”的声音,手指在讲台上敲击发出“咚”的声音。哼!他死了,关你们什么事?他说。咚!他敲。哼!发的试卷都做完了吗?他说。咚!他敲。知识点都复习了是吧?他说。咚!他敲。哼!哼!好管闲事一个!自习!安静!他说。咚!咚!他敲。涟漪消散,水潭恢复死气。
放学后,我从殡仪馆路过,看见两三个路人。路人在看殡仪馆里的死人。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因为李子明死了,他毫不犹豫地从六楼一跃而下,一瞬间,如飞翔般自由。一个生命,由一归零,从有到无。他的父母、亲戚和我都很伤心。殡仪馆里正举办着他的葬礼。几个路人在门口,好奇地往里望——
路人们比李子明的父母、亲戚和我,更想知道他自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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