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克明死了。
段克明死了之后才知道比死更可怕的是,
灵魂永灭!
1.
在一个傍晚,
段克明穿越了几条街道,
追逐着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最终来到了三面封闭的小广场上。
广场上跳舞的老年人、谈情说爱的情侣、习惯夜间锻炼的人士纷纷驻足,
齐刷刷地掏出手机,
拍着着拳拳到肉、牙齿血肉横飞的真人武打片。
就在段克明好容易将杀人犯压倒,
准备用重拳将他打晕的时候,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警察怎么能这样凶残?”
“警察怎么打人这么狠?”
“哎呦,这是暴力执法嘛!”
段克明迟疑了。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扎进了他的胸膛……
人群被惊吓到了,喊叫着纷纷往后退了。
段克明死了。
在那个傍晚,段克明眼睛瞪得大大的,再也没有闭上。
2.
段克明醒了。
干净整洁的床单,干净整洁的小房间。
段克明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奇怪,
没有匕首,而且没有任何伤痕。
他竟然还活着?!
段克明看到自己居然穿了一件红色的斗笠。
女人的衣服?!
是谁给他换上了女人的衣服?
小房间的门突然开了,走进来四五位身穿白色衣服的男女。
为首的是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
只是他面部毫无表情。
“唔,段克明,25岁,刑侦队队长。身高178,体重75公斤,胸围84,腰围6l,臀围90,名下资产20万。”
段克明看着这个在他面前像背书一样的男人用一堆数字描述着他,
觉得一肚子狐疑的同时,隐隐感到后脊背发凉。
“喂喂喂,等等,这究竟是哪里?”
眼镜男似乎并没有想回答他的问题,
和身边其他人耳语了几句,
便转身离开了。
段克明坐在床上,觉得诧异极了。
“喂喂喂,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最后那位离开房间的人回头和段克明说了一句话:
“给你三个月时间做选择吧。”
“选择什么?!”
无人应答。
房间的门又被关上了。
段克明跳下床,仔细看着这个房间,
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狭小的窗户离地面很高,
段克明再怎么跳起来也看不到外面什么样子。
他尝试着扭动门把手,
门竟然是可以打开的......
3.
门外面是一层层环形的高楼,
就像一层层堆积起来的死人头颅,
每一个小房间的窗户都好像是头颅上黑黢黢的眼窟窿。
绝大部分人穿着和金边眼镜男一样的白色衣服,
在环形的楼层之间有条不紊地忙着,
一小部分人穿着和他一样的红色斗篷不知所措地站着观望。
段克明拦住了一个路过他门口,手中捧着文件袋的白衣人,
问道:“这究竟是哪里啊?”
白衣人默然地抬起头,看看段克明,
面无表情地说“疯人院。”
随后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红色斗篷,
便悠然地说“我要忙自己的事去了。”
段克明诧异极了,疯人院?
哪里的疯人院?
可是他明明和杀人犯在搏斗,胸口中了一刀,
再怎么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来到疯人院啊?!
段克明又拉住了几个白衣人,
答案都一样,
都是面无表情、悠然地说要去忙自己的事情。
段克明怏怏地回到了他的房间里。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问号,解不开的问号,
到底怎么回事啊?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突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段克明打开门,
看到一位同样身穿红色斗篷的人站在门口。
4.
她进门就热烈地拉着段克明的手,
“你是段警官,对不对?你还认得我吗?”
段克明感受到了一股暖暖的温度从手掌一直延伸到心脏,
迎着他的是一张灵秀的脸,
白皙的皮肤、明亮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呼扇呼扇的。
段克明觉得有些面熟,
似乎几个月前在老王的解剖台上看到过类似这样的一张脸,
只是那张脸被血污弄得很让人心酸。
“哎,不对,那是具尸体!而现在的这个,是个人,是有温度的。”
段克明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是不是薛鹭的亲人?”
眼前的这张脸沉了一下,
嘴巴抿了抿,
眼皮耷拉了一下,
吐出几个字“我就是薛鹭。”
“薛鹭?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段警官,你不是也死了吗?”
段克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死了?谁死了?她刚刚说我也死了?
段克明充满狐疑地盯着眼前这团红色的雾。
“来到这里的,都是亡灵。”
“亡灵?可是我能感觉到你的温度。”
“没错,因为我们是新尸,我们曾经的阳气可以让我们像以前一样在这里有血有肉有灵魂的活三个月。”
“那三个月以后呢?”
“三个月后,是我们选择的日子,选择永灭或者选择永生?”
段克明还想再问什么叫永灭,什么叫永生。
但似乎薛鹭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薛鹭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
一字一句地问到:“我妈妈还好吗?”
段克明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个寡居的母亲,好不容易将孩子拉扯大,并上了大学。
薛鹭爽朗的性格很招人喜欢,很快就有了一个非常要好的密友佳宁。
佳宁的家庭比较富裕,稍微娇气了点,
平时总是会让薛鹭帮忙带饭、帮忙占座、帮忙写作业之类的,
甚至有时候姨妈巾都需要薛鹭大晚上跑很远的路给她买专属的牌子。
薛鹭的妈妈有些心疼自己的女儿,
可是薛鹭却觉得这没什么,
朋友嘛,总是要互相帮忙的。
就在三个月的那个晚上,
两个女孩看完电影回宿舍的路上,
被一个流氓盯上了。
薛鹭拉着佳宁就跑,可惜佳宁体力不支,很快就被流氓追上并且扑到在地。佳宁拼命向薛鹭伸出手,呼喊着救命。
薛鹭跑回佳宁身边,用手中的雨伞拼命抽打男子的背部。
男子被彻底激怒了,
一把抓住伞,一使劲就顺带着把薛鹭拉倒在地。
佳宁逃脱了,她站起身来,看着薛鹭被男子拖拽着头发,转身跑了。
此后的几个小时里……
5.
段克明不愿意再回忆了。
因为验尸20年的老王都是一边流着泪一边完成验尸的。
薛鹭的脸阴了一下,
“我妈妈是不是很怪我?如果我当时不救她,就好了?”
她咬咬嘴唇,
“我怕妈妈不好想。”
段克明握着薛鹭的肩膀,
微笑着说“小丫头,你的妈妈是个伟大的妈妈。她说她很自豪有这么个懂得爱别人的女儿。”
“真的吗?真的吗?”薛鹭像个孩子一样不停摇着段克明的手臂。
段克明用手压了压她的肩膀:“真的!”
忽然,外面的广播响起来了,
“请各位到议事厅集合,请各位到议事厅集合,请各位到议事厅集合。”
段克明第一次听到议事厅这个地方,
他狐疑地把脸朝向薛鹭,
薛鹭一脸平静,甚至有一种超然的感觉。
他跟着薛鹭来到了一个明亮的大堂。
大堂的中间高高地耸起青灰色的椎状物,
里面呼噜噜不停地作响。
段克明看着身边的白衣人,
竟然第一次发现他们会笑。
每一人的眼睛都弯弯的,嘴巴咧地开开的。
而红色斗篷下的人,肩膀都在抖动,都在抽泣着,他们在哭。
椎状物的顶端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
庄严、富态。
他指着薛鹭:“今天是你做选择的日子了!”
段克明很诧异,望向薛鹭。
薛鹭回过头,微微一笑,
对段克明悄悄地说“谢谢你今天告诉我的话。”
薛鹭昂起头,挺着背,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椎状物的下面。
她一边自言自语道:
“我曾经想着永生,没有灵魂的永生。
因为我的死让我一度觉得是人间无情,
我何必多事!
可是我可怜的妈妈,
在忍受未来孤苦的情况下,
还在肯定着我当初的勇敢,
我怎么能让妈妈失望呢?”
她微笑着,对黑衣男子说
“我选择永灭!”
黑色衣服的男子迟疑了一下,
随即嘴角一挑,“很好。”
段克明身边的白衣人笑地更欢快了!
甚至灰白色的脸都显出了红润。
黑衣男子伸出长长的手臂,
将薛鹭高高的举到椎状物顶端,
薛鹭望向段克明,笑着,笑着,笑着。
随即,男子便将薛鹭丢尽了椎状物里面,
“妈妈,我爱你”之后就是薛鹭惨痛的嘶喊声。
“不,不!”段克明嘶吼着,他眼睁睁看着灰色椎状物迅速被薛鹭的血液染红了,红彤彤的,咕咕咕地从底端一个小口处流出。
白衣人纷纷涌向那个小口,
一把一把捧着喝起来,
旁边的计数员根据白衣人喝血的次数分给他们数量不等的金币。
很多领到金币的白衣人一边用牙齿咬着金币的边缘,
一边心满意足地说“总算又有钱了,再不久可以吃好的,住大房子了”。
段克明觉得胃里在不停的抽动,特别想吐。
他完全不相信几小时前还在他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的薛鹭现在就化作一碗碗换钱的血水。
他觉得疯人院好可怕。
那些红色斗篷的人呢,
有的也在迟疑要不要去喝,
有的哭的更厉害,
而有的默默地离开了这个议事厅。
6.
段克明不说话了。
段克明终于明白了疯人院的规则,
要么带着灵魂永灭,
要么放弃灵魂永生。
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选择!
喝下一碗碗的血水,
换得一枚枚金币,
可以分得更好的饭菜、更好的房间。
他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拉紧了自己的红色斗篷,
他觉得薛鹭还在他身边,
还在摇晃着他的胳膊问他“真的吗?真的吗?”
段克明明白,
还有87天,
他的血水也将变成一张张的邀请函,
上面写道“欢迎来疯人院,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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