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

母亲又在清父亲的东西了，房间里父亲的痕迹在渐渐地消失着。

母亲前几天突然问我，她的手套哪儿去了？我被问得懵了，时节正处夏季的尾巴，哪里就需要戴手套呢？

今天是周末，应该是我带母亲洗澡的日子了，但是母亲拒绝了我，说了一个理由，其实也不能称其为一个理由，只是让我知道，母亲今天不想洗澡而已。

母亲午睡起来，就关着卧室的门，一个人收拾父亲的抽屉，等我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

母亲捧着一堆手套，站在碎屑中，很无助的样子说：“哎呀，怎么办啊，我都放不下了！”

我拿出来一个大袋子，帮她收拾一地的东西，那是从父亲的一只抽屉里清出来的，有父亲的信件和明信片、治疗皮肤病的药、几个手串、硬币什么的。

我只拿了姐夫的一封信和一张支票，那是2008年过年的时候，姐姐姐夫写给父亲的信，还随信寄了一张1000美元的支票，父亲珍藏着信件和支票，却并没有去银行兑现。

这饱含着浓浓父爱的物件，我想等姐姐姐夫回国之后，交给他们留给纪念吧……

今天是父亲的四七，傍晚北京下起了大雨，我冲出家门在小区里到处找母亲，奔走避雨的邻居们告诉我，“你妈在那边呢！”

我顺着方向找去，母亲总喜欢拔草的绿地里，却看不到母亲的人影，我翻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母亲拄着拐棍儿，正一拐一拐地穿过小广场。

这时候，雨已经下得很急了，我跑到母亲身边，帮母亲撑着伞，母亲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对在凉亭里躲雨的孩子们喊着：“下雨了，赶紧回家吧！”

我听了有些哭笑不得，说：“妈，你还是别管别人了，咱们先顾自己吧！”

母亲立刻反驳，“我怎么啦？老天爷要下雨，可不是我让他下的！”

回到家，我和母亲的衣服都湿透了，我找出干净衬衫给母亲换上，又拿出了一双干燥的鞋让母亲把湿鞋换下来。

母亲换衣服的当口，我茫然地望着这个父亲痕迹越来越少的房间，墙上挂着父亲母亲相拥的合影，父亲鹤发童颜、两腮饱满、神采奕奕。

照片里，父亲坐着，母亲站着双手搭在父亲的肩上，他们俩衣饰光鲜、发型精致，相拥微笑。

那是最美好的时光，我到现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