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祭

（一）

十二月的慕尼黑完全沉浸在一片欢乐的节日氛围里。玛利亚广场上的圣诞树此刻亮的就像一盏神灯。它指引着清醒的人们去天堂，告诉还在沉沦的人们对岸就是通往地狱的门。在这里人们摩肩接踵去往各自的终点。

夏克琳，我们的主人公。此刻她就坐在警局的审讯室等待着她的圣诞终点。

“嗨，请放松一下，你太紧张了孩子。”坐在夏克琳对面的短发女警看了一眼右上角的监视器微笑着说。

夏克琳绝望地闭着眼睛，金色长发罩在一顶大大的红色圣诞帽下，远远地看着她就像那个受惊的小红帽，“我不该约他们出去聚会的，星座上说这个圣诞月会有血祭的……都是我的错，是我杀了他们。”她把头伏在桌上看着窗外那一闪一闪的无名亮光湿了双眼。

女警终于拿起了笔问道：“他们是谁？你们相约去哪里聚会？发生了什么他们都相继失踪了……”

“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和朋友……我的哥哥，我最爱的哥哥唐恩和他的未婚妻苏珊娜还有……还有我们共同的好友格罗夫。”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证物那把手枪绝望地说，“我看到我的哥哥和格罗夫在森林里厮打起来，苏珊娜就冲过来把我的哥哥推到了水里。她是我哥哥的未婚妻，她竟然帮着别的男人伤害了我的哥哥。”

“然后你就用这把抢误伤了她……为你的哥哥报仇是吗？那格罗夫呢？他怎么失踪的？”女警停下手中的笔问道。

“他是被诅咒的人，圣诞的血祭就是要用这种坏人的血才可以。”她歪着头看着窗外的人说，“做过坏事的孩子圣诞节是不该收到礼物的，他们都应该被带走。”

女警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你把这个坏孩子带到了哪里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唐恩在哪里？他那个该死的未婚妻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那个坏孩子在哪里？”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送咖啡进来的助理带来了新的调查结果进来，夏克琳看着那个人淡淡的笑着。

“来一杯咖啡休息一下……”女警把放在桌前的咖啡推给了夏克琳然后慢慢地翻阅着这叠厚厚的资料。

（二）

十二月二十日圣诞前夕，最大的星座论坛开始传出今年的星座运程，每年都会有的出行指南。今年的也不例外，为了有一点噱头有的占星师就把以往的不宜出行改成了千万不要出行，小心血祭。这也成为了一些星座控开始躁动的原因。要知道全国人都在盼望的圣诞节怎么会被一个预示就少了热烈的氛围。

夏克琳和唐恩这对兄妹各自打着电话为了后天开始的聚会。唐恩叫来了他的未婚妻苏珊娜，一个迷人的英国女孩。夏克琳则打电话叫来了哥哥和她共同的好友格罗夫。他们打算去野外烧烤顺便装饰一棵自己的圣诞树。电话打好后兄妹俩开始收拾行李，最关心星座的夏克琳看着哥哥唐恩的星座就在今年禁止出行的名单上。第六感告诉她，她该做些什么才能安心，于是趁着爸爸不在，她偷走了他的手枪放进了书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当然希望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四个人就这样在郊外的森林相聚。苏珊娜今天穿的格外耀眼，用唐恩的比喻她今天就像一棵行走的圣诞树。这个比喻让格罗夫和夏克琳大笑了一路。

傍晚苏珊娜开始张罗进森林寻找今年的圣诞树，“嗨伙伴们，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下进森林寻找我们今年的圣诞树？”

夏克琳因为看了星座论坛的血祭传闻阻止了她，“不，苏珊娜我想我们该回去，你知道的关于血祭的传闻……我们去玛利亚买回今年的圣诞树不是更好吗？”

“哈哈，唐恩看看你胆小的妹妹，不仅胆小还迷信这些可有可无的传闻。”苏珊娜回头看着唐恩讥笑着说。

唐恩看了看苏珊娜皱了皱眉：“苏珊娜，那是我的妹妹你这样的语气很让我伤心，我留下来陪着夏克琳。”他转过头看着旁边的格罗夫，“你陪她去森林……”话还没有说完，苏珊娜就愤怒地跑进了森林。

“苏珊娜！”格罗夫跟着跑了森林。

就这样日光最后散落在森林湖畔，天空昏暗，不知深浅，就像森林深处的湖泊如瞳孔般闪烁。

“苏珊娜不见了……我追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格罗夫惊慌地说，“这个森林里完全没有信号，我还在路边捡到了这个……”

“危险！禁止进入！”夏克琳慌忙地起身抢过格罗夫手里的指示牌，“苏珊娜，她不该嘲笑我的……”

“夏克琳你疯了是吗？你这是什么语气？幸灾乐祸吗？”格罗夫气愤地大喊着，“啊……我明白了，你是该高兴苏珊娜不见了。你最大的愿望是她永远不再回来了吧。”

“听着现在不是该吵架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森林，在天黑之前找到她。”唐恩看着眼前吵得激烈的两个人说着。

“我们分头去找，找到了在这里会合。”夏克琳说完就自顾地走进了森林。

（三）

唐恩在夏克琳走后就冲过去给了格罗夫一拳，“你刚才对夏克琳说的那是什么鬼话！”

格罗夫被打得一个趔趄，“我说了什么鬼话……这话夏克琳她明白。”

日光马上就要消散，天渐渐变黑。唐恩和格罗夫一路都各怀心思地不再讲话，直到他们在森林深处的湖泊旁看见了哭泣地夏克琳。

唐恩疯了一样跑过去抱住了夏克琳，“你还好吗？不要害怕，我们马上就回家。”说着用自己的大衣包住了哭泣地夏克琳。

“天啊！多么感人的一幕，自己的未婚妻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是死是活，你还有心情去关心另一个人。”格罗夫忽然点开了手机的闪光灯朝着他们兄妹两人拍了起来，“这个画面我要保存下来，多么美好，一对深爱多年的兄妹终于害死了第三个人相聚于此。”

夏克琳猛地推开了唐恩，冷冷地看着拍照的格罗夫拿出自己的手机，“是吗？那你有多么的高尚，爱着自己好朋友的未婚妻。”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唐恩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他的心情，他搞不懂自己的妹妹怎么了，自己的朋友怎么了，自己的未婚妻怎么了……他看着夏克琳手机上格罗夫吻着苏珊娜的照片伤心的连眼泪都卡在了眼里掉不出一颗。

“不要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唐恩！你不要告诉我，你感觉不到这一切……你的妹妹那么喜欢你，你会不知情。你默默地纵容这种肮脏的感情存在，苏珊娜是什么？救赎你的替代品吗？”他指着唐恩说，“你爱着谁？你心里最在乎那个人是谁？今天走丢的是夏克琳又会怎样……”格罗夫揪住唐恩的衣领对他大吼着。

“我……苏珊娜，我对不起苏珊娜。”唐恩卡在眼里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那么多年的不知所措终于在这一刻全部释放。

格罗夫拖着唐恩到了湖边，猛地把他按进了湖水里，“苏珊娜！你可以出来了……看看你爱着的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吧!”

躲在角落的苏珊娜默默地走近躺在湖边的唐恩，“终于说了真心话，终于彼此都可以解脱了。”她慢慢地脱掉自己的外套绑住唐恩朝着月光下的湖中心走去。

湖畔外各种危机起伏，湖畔中心却格外宁静而庄严。就像苏珊娜和唐恩两人此刻前往的地方不是死亡，而是宣判的法庭，是即将到来的婚礼殿堂。他们在这里渴望救赎彼此。仿佛在这里的不是他们，而是每个人。摘下面具后，原本就悲伤哭泣地每个人。

格罗夫看到眼前的一幕慌了神，他冲进水里拖着苏珊娜往岸边走，苏珊娜回头看了岸边的夏克琳露出胜利的微笑，没有听到格罗夫的阻止继续拖着唐恩走向湖中心。

格罗夫再次回头的时候，夏克琳带起了红色圣诞帽逆着月光的方向举起了手枪，“所有人的灵魂都需要用鲜血洗礼。苏珊娜、格罗夫、唐恩和我，大家圣诞快乐……”

枪响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在这片森林里演绎了太多的悲欢，他们的故事各异，结局大都是一种。人们渴望的似乎早已不是节日的喧闹，而是一种需要填补空虚和丑陋的救赎。圣诞树点亮的是圣诞的夜晚，点不亮沉沦中人们的心。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光明下生活，他们的圣诞礼物就好像这一声枪响，打中的不知道是谁？清醒的却是自己。

（四）

送咖啡来的大胡子叔叔坐在苏珊娜身旁，“可怜的孩子，愿主保佑你！听起来多么悲伤的故事……”

短发的女警也放下了手里厚厚的资料，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对身旁的工作人员说，“看来这么多年，我错过了什么？错过了很多像这样精彩的故事。”

大胡子笑着插话：“我保证你没有错过，今年的这个绝对是最精彩的。”

旁边的工作人员看着夏克琳问道：“最后你的哥哥和格罗夫还有苏珊娜死了吗？你杀死他们了吗？”

夏克琳抱住头不再讲话。警局再次陷入一片寂静。短发的女警官向着监视器示意带人进来。

被工作人员带进来的是一个正在服刑的中年男人，他的名字叫唐恩，夏克琳的监护人。

夏克琳看着走进来的唐恩慌忙地躲在了桌下，“让他离开，他是谁？我的哥哥你快回来，我需要你来保护我。”

“他就是唐恩，你不记得他吗？”短发警官问道。

“夏克琳你还好吗?这么多年你还是无法原谅我吗?是你妈妈先出去找别的男人的……我是无意失手杀了她。”唐恩站在桌子对面低着头对夏克琳说。

同样在桌子下面，同样的一张脸，那么多年的场景在这一刻重现，夏克琳将自己缩成一团就像那晚。她亲眼看到妈妈被这个人伤害。他却说谎告诉警察母亲是抑郁自杀。她是那晚唯一的证人，她告诉每一个人真相。没有一个相信她说的话。法庭上法官她竟然取消了她的证人资格。他们告诉她，她精神出现了问题。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疯了，竟然是别人告诉她，她疯了。这个疯狂的世界。

那个叫唐恩的男人看着身边的工作人员，“这样还是不行吗？”他想上前一步和夏克琳有进一步的交流就被阻止了。他无奈地摘下了扮演服刑人员的道具瘫坐在一旁。

监视器外的女医生看着躲在角落里的夏克琳向警局的所有人员发出了最后的指示，“第十三次治疗失败，大家辛苦了还有圣诞快乐！”

大胡子慢慢看着手表倒数，“咖啡的药效还有三、二、一……可以了。”

短发的女警官轻轻地架起没有知觉的夏克琳朝着警局外走去。夏克琳的圣诞帽向窗前的月光一样慢慢划线地面。金黄色地头发下藏着的伤疤那么多年依然依稀可见。

这一刻所有关心夏克琳的工作人员都在轻轻叹息。每年的圣诞 夜都会来警局报道的女孩。每年都在这里讲着各种不同悲伤的故事。那个故事里有爱她的哥哥，有着自己的朋友，她像很多在外面恣意狂欢的年轻人一样。如果可以大家都愿相信她的每一个故事，就算故事的结局陪着她的亲人最后都一一离去。善良的人们依然愿意相信他们曾经真的出现在夏克琳的生命里。

一个和自己吸毒母亲相依为命的女孩，长期在母亲的虐待下生活的女孩。宁愿相信自己的母亲被别人杀死，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母亲是真的抑郁自杀。她生命里唯一的亲人，童年里唯一和她交流的人，不管怎样对待过她的母亲就这样消失在夏克琳的生命。这真的就是致命的一击。救下夏克琳的唐恩，她的监护人慢慢地发现了这个女孩开始自言自语，开始去警局举报自己杀害了她的母亲。最终他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夏克琳患有一种很严重的心里障碍，分离性心理障碍，就是多重人格分裂。”心理医生告诉唐恩。

从那以后的每一年，警局、医院或是夏克琳的家成为了治疗她场所。每年到了节日来临，夏克琳分裂的所有人格都会在这一天齐聚在她的意识里陪着她过节。最后节日结束后，他们会慢慢地消失躲藏起来。心理医生用尽各种办法想让夏克琳找到他们、结束他们最后都失败了。今年的圣诞节是第十三次，以后的每一年或许会有十四次、十五次……

今年的唐恩、苏珊娜、格罗夫就在天亮消失在这个夜里。他们或许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夏克琳和每一个孤独的人一样等着他们的陪伴，等着他们的出现来搅乱自己的生活，然后再次等着救赎。他们说这是故事，我说这是因果。

平淡，刺激再到渴望平淡，终于平静的因果。从期盼圣诞季到等来圣诞祭一样的因果。

圣诞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