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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的某天

六月中旬的某天

作者: 活鬼成 | 来源:发表于2020-06-17 22:24 被阅读0次

    今天去爷爷奶奶家收拾些老物件,找到了小时候没用完的半罐六神丸尿湿粉,我还特地去淘宝搜了搜,发现这就是给穿尿布的婴儿涂屁屁的,防止长出痱子,淘宝上的同款已经改名为爽身粉,似乎是尿湿粉名字不够悦耳。手上的墨绿色铁皮罐子生出了锈迹,网上的新款是薄荷绿的小盒包装,二十年过去,这个变化并不稀奇。我随手举起这罐子拍了张照片分享给了朋友,并将铁皮罐子搁置在一旁的空闲处,随后我蹲下打开一个小柜子,一打开就是呛了我一脸的灰尘,我拧着眉头看向里面,果然,太久没打开了。小时候的我可调皮了,只要大人稍稍走神,我就抓紧溜远,不是去奶奶家后头的小菜园玩泥巴,就是去路口那一滩水洼旁给上一脚,当然了,只要大人回过神,我还是得被提着回去,奶奶家是很典型的农村布局,厨房配着火灶,正厅为大堂,两边分为侧厅和侧卧,当然了,还有个长廊,我小时候最熟悉的就是在这长廊上被提回里屋去换衣服,所以这一个小柜子原先放满了我的换洗衣服,五颜六色的,满柜子都混着尿湿粉和肥皂的香味。我关上了眼前的柜子,那些个小衣服应该早就也随着童年溜走了,或许也是同样从长廊溜了,可惜我并不能去将他们捉回。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下朋友发来的信息,又将手机息屏,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有点说不清的失落,我起身去坐到后来添置到里屋的沙发上,以前这里一到夏天就是铺上厚板块的凉席竹床,然后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晃着,那时候一把蒲扇比自己的脸都大,然后摇着摇着就睡着了,梦里还有一缕一缕或浓或淡的蚊香片的味道。此时的我拆开一袋薯片,听着爸妈和爷爷奶奶唠嗑,自家倒是没什么大事,奶奶忽然压低了声音,还看了眼门,我也凑了只耳朵过去,原来隔壁家小妹妹跟男朋友跑了十多天,报警了都没找到,我努力在印象中翻了翻,只记得那小姑娘羞涩的很,每次看到我都会怯生生的喊一声姐姐好,我疑惑的说那小妹妹不还很小吗,我妈算了算说,大概17岁左右吧,我一惊,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原来只比我小三四岁。十七岁的年纪大概是高二吧,竟然一声不吭地就被爱情牵着跑了,若说读书无用,那为何要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分为三六九等。七岁的时候可能会连得了双一百都要蹦蹦跳跳去向妈妈要一双美美的带小花的黑漆色小皮鞋,十七岁的时候就算因为这段时间复习而进步了一百名,还会被父母那些关于努力学习高考加油给洗脑,会越来越觉得有关梦想,似乎与自己无关。若说女孩盲目相信爱,我倒有些心疼她,给一颗糖就对你咧嘴笑的女孩,这是多么纯真,暂不说什么原生家庭或者别的什么,我只是觉得中国的考试以书为本,偶然去公园走走发现个青草,都要去歌颂顽强的生命力,去强行结尾学到了课本里学不到的知识。在中国,谈性色变的大有人在,就连我的同龄人,连什么是九价针都不知道。我钦佩高中课本里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提到的向死而生的气魄与超然,也动容舒婷那拒绝做攀援的凌霄花的勇气与决绝,可是这些道理被包装成固定答题格式,被指定为考试默写范围,初读时的那些惊叹随即就因划重点被一带而过。

    也没有人准确告诉我什么是爱,第一次听到恋爱是在初一班会,不过班会主题没有爱字,却是在前面添了个早字,后边还跟了个破折号,具体也记不得了,反正就是各种危害就是了。那时候的小孩子连爱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就被严厉警告早恋是不对的,是可怕的。当然了,每个年级的风云人物大有人在,在我还在每天和同桌凑钱买一根烤面筋互相分的时候,有些情窦初开的少年被互相带了家长,然后检讨书,停课。那时候大家渐渐就懂了,模仿着《一起来看流星雨》,以为帅帅的抱着女朋友喊一句“骚年,定不负你”就是约定,现在想起来好想笑出声,但又倾慕那时候的纯粹。甚至不禁开始思考,我们关乎爱情的启蒙教材或许就是青春校园类偶像剧吧,有些傻傻的同学甚至还觉得亲个嘴就能生出小孩来。后来学了生物课,明白了生命的孕育,又从历史课知道生命的进化,这才懵懵懂懂。

    关乎爱情,没有童话,两个没有血缘的人愿意共同成长,接受遗憾,就够了。不必纠结爱而不得还是曾经爱过。

    一旁的大人们似乎想起了什么,停止了对话,朝庭院另一边走去,那里通往二楼,我觉着好奇就也跟了去,大概是将房产证和些别的交给妈妈保管,毕竟这座小院子要拆迁了,我翻动着实木抽屉,没有目的地随意玩着,突然有个抽屉稍微费了些我的力气,我双手捧出装在里面的东西,是两本家谱,精装定制,后边和前边都有些空白页,中间许许多多的人名和复杂的关系都被一笔一划写着,我叹了口气,将它们放了回去,然后下楼去了。每过多少年,好像家族就会有比较年长且有威望的大人出来主持修订族谱,将小辈添上生辰,将故去者添上享年多少。

    大概是我刚过柜子半头的时候,那日被带回去祭祖,因是小孩,虽气氛庄重,但也可以随意走动,那时只能看见一米多点高的范围,所以一眼就发现了族谱,我踮着脚略有吃力地将它抱在怀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我摊开一页一页翻着,忽然发现了爸爸妈妈的名字,然后在他们的下面发现有一栏写着子女,没有找到我的名字,却发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名,与我同姓,我只以为是被写错。我抱着这本族谱气呼呼地问妈妈,为什么我的名字被写错了,妈妈让我去问爸爸,我那会才不敢去质问爸爸,就跑去奶奶那问道,奶奶连忙将族谱接去,还瞪了我一眼让我不要瞎说话。

    其实,女孩子碰什么族谱呢。几千年下来了,都约定俗成了,女性不能入本姓族谱,嫁作人妇后才有资格加在夫姓族谱中。至于那个我以为写错的名字,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罢了。

    家族以血缘所联系,当然了,法治社会,自然不会一个家族发个袖章让去哪都戴着。随着微信的出现,各种各样的家族群聊一到节日就会出现格式化的粘贴复制,还有拼多多砍一刀链接啦,或者什么一块钱却要分成20个的抢红包。

    爸爸有两个姐姐,也就是我的大姑二姑,我们三个家庭中也有个小的微信群聊,今天整理旧物时发现一些大姑二姑和堂姐三十年前的照片,我扫描好后发了些到群里,除了一旁的爸爸嘟囔了句这群咋响个不停,二姑问了句这哪来的,就算我艾特了姐姐姐夫和大姑大姑父,再无回应。我有些难过地把照片装回去。

    整理的差不多,我们上车准备回家,爸爸看了眼手机又嘟囔,算了,下次再约吧。我打开微信,点进群聊,发现爸爸发了一句,大家晚上有空回来吃饭吗。我看着慢慢变小的庭院,血缘可以将一小群人归进烫金的族谱,群聊可以将兄弟姐妹收纳其中,可是亲情无法用任何工具把它强行归类,亲戚关系是在,可这情若非你情我愿,便清了。爸爸还在嘱咐着妈妈,要尽快将家里的另一个房子打扫出来,好让爷爷奶奶住进去。耳边仿佛出现了幻觉,童年庭院的轰然倒塌声慢慢将我吞噬。

    我闭上眼,突然笑了,我的眼里有水。这还是我们来的路上,妈妈说出来的土话,我问什么意思,她说就是眼睛里水啊,爸爸看着下一个岔口的红灯,放慢车速,慢慢解释,人眼里有水,就是做事带有人情味。眼里有水,若非真情,又怎会双目饱含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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