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对于四川盆地而言是一个考验,连天的大雨导致一河又一河的大水。时令到了立秋,还来了一场更大的河水,据说是1995年以来最大的洪水。
在川南地区,人们比喻洪水的大小,是以洪水到达乐山大佛的脚下为标准,洪水淹没了大佛脚下的平台是一个等级,平台之下又是一个等级。到了大佛洗脚的时候,那就出大事了,半个乐山城都会被水淹没了。
今年的洪水,淹没了大佛脚下的平台,插高香的香炉、香客拜佛的垫子都浸在洪水中了。据说,是二十多年未见的现象。
河水上涨到这地步,时光退回去三十年,那可是件大事,河流上断航,横渡停开,乐山到宜宾、重庆的客轮休航。江上除了奔腾的激流,河面上漂浮着上游冲下来的各种大树、木料,有的时候甚至漂下来半爿房子。一堆堆小山似的草料在洪波中起伏不定。
尽管天气湿热难熬,前几天还拥挤在虾蟆口、水西门扳澡跳水的半截子小子,所有人都成了洪水岸边的看客。会扳澡的都知道,洪水下的河流隐藏着许多不可知的危险,半浮半沉、特别是二水层中的漂浮物,随时出现的漩涡,防不胜防。当然,也有水中的蛟龙,遇到上游漂下来的房料,便有勇者飞燕般跳入水中,甩开"铜河大把"飞似的抓住木头,使劲拖往河边。每到这时,围观洪水的人总是齐刷刷一阵喝彩。
那时的夏天,大江大河总是挤满了游泳的人。每年七月的一天,为了纪念毛主席畅游长江,还要组织机关、工厂、学校的学生一起横渡岷江。生活在江河边上的市民,包括许多女性,会游泳是最起码的技能。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喜欢游泳的人,逐渐离开了河流,更多的人涌向了游泳池。
一代代的人都在游泳池成长起来,河流寂寞了。唯有一群从乌发转变为白发的人,他们与大河的联系愈加紧密,冬天,他们在江边伸腿展臀,夏天,甚至滔天巨浪,江面上也有人头涌动,背后漂着一个装着衣服手机的"跟屁虫"。他们的年龄,从五十多岁到七十多岁,他们对游泳的热爱,用狂热二字表达最贴近。如果你走近他们去了解游泳的快乐,他们会从自身的健康,包括心理的释放向你一一道来。
游泳一一大江大河中的搏击,让他们在退休后迷失方向的生活状态下,重新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游泳的好处太多了,除了锻练肌体、减肥塑身外,其中一条最重要的是精神状态的改善。为什么那么多年过花甲的老人狂热的喜欢游泳?这是一种自我价值的自我认同。从大洪水中游泳者拍的视频,他们的对话中反复强调,"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翻译过来就是追求一种刺激。这感觉,他们年轻的时候在异性那里得到了;后来又在成功的事业线上找到了;久违了,直到老了,在滔天巨浪翻滚中,他们又找到了。
乐山人有句土话形容这类个体的冒险,叫做"颤翎子、白火石。"这是一种旁观者出于私心的心态,他们一方面为泳者的安全担忧,另一方面又为泳者一旦失踪,会动用大量人力资源去寻找。其实在勇敢者的眼里,这些身后的事皆是浮云。换句话说,有水上管理机构的存在,就是为了在事故中现身。
2020年8月12日下午六点半,乐山一只失控的采砂船撞上致江路施工便桥,造成船沉桥断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说,生命的过程是一个倒计时,"向死而生"。人一出生,便是往死的方向前进。我们生活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小时,都是走向死的过程。
在哲学家眼中,死和亡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亡,指故去,是一个人生理意义上的消亡,是人走向死的过程的结束。因此,只要人尚未亡故,还在奔向死的路上,他也许就会更加珍惜生命,完成生命中的自救。
不知道我这样的理解,是否符合恶浪洪水中游泳者自由的选择?其次,我还有一个疑问,敢于冒险,挑战本是年轻人的事,上年纪的人本身缺少许多冒风险的条件,为什么敢于挑战洪水的都是些年过花甲的老人?我甚至还有一点担心,未来的充满野性魅力的河流两岸,是否还会有自由搏击风浪的人?
川南乐山有这样的人,最早是国内首次漂流长江的尧茂书,在金沙江上游献身;后来者是使用无动力翼伞飞行的衣瑞龙,七十岁翼伞失控献身汉源湖。这是乐山人的骄傲。他们在平淡的生活中,看淡了功名利禄对人的控制,如一颗流星,划破夜空,给人以生命的真谛。
当然,你在踏浪前行之前,你得做好各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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