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夜话》

 

《官人夜话》

在前篇《夫人夜话》里说道：老谢经过二十多年的打拼，勤勤恳恳工作、谨谨慎慎处事、唯唯诺诺做人......虽然欠下一屁股债，但终被提升为副局长了！当晚，夫人与其庆贺一番后促膝长谈，苦苦哀求老谢知足常乐，就此打住！努力把欠债还清，勤俭持家，好好过正常的家庭生活，别再举债借钱、巴结应酬、没完没了......

谢局觉得夫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官场生态如此，自己也是随波逐流而已。但反观这些年的付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也确实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老婆孩子，亏欠他们的太多了......因此，当上副局长后，他也确实收敛了不少。谢局勤政廉政、下班回家、工资全交、家务全包......争取努力做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生活条件也有所改善，以补偿这些年来对父母妻儿的亏欠......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职务原地不动！谢局懵了！回想这几年的努力和付出，他思想上有了些许犹豫，些许怀疑，些许动摇……

朋友们都劝谢局识点“时务”，毕竟年龄是个宝，岁月不等人！特别是与老板们应酬时，谢局的心里更是矛盾重重，很受刺激！他们个个珠光宝气、小蜜随身、一掷千金......对比自己那个寒酸像，真是有点惨不忍睹！

王总更是直呼其名：“老谢啊，看在我们老同学的份上，说句心里话吧，眼看你年龄快要到杠了，在局里还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副职，苦行僧似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说话的分量甚至还不如一些关键部门的二级机构领导......你说你图个啥？你得到了啥？家里人沾你什么光了？老朋友沾你什么光了？......这次局长双规、位置空缺，你再不‘努力扶正’，就永无机会了......说吧，只要你开口，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咱们共同努力，争取把你这个‘副’字去掉吧......”。

王总是谢局的初中同学，按里说也不是什么外人。他毕业后四处闯荡，现在已是资产上亿的大老板了......再看看有些当年学习不如自己的同学，哪个不比自己有钱？！那些能力不如自己的同事，哪个职务不比自已高？！凭什么？凭什么？！他歇斯底里，心理彻底失衡了......最终，欲望战胜了底线！权力战胜了原则！他的道德防线完全崩溃、法纪红线完全被践踏、被推毁......

在王总的“帮助”下，谢局如期“转正”......

转正之后的谢局，性情大变。父母渐渐忘记了、妻子慢慢冷淡了、家也不大回了，理由只有一个：工作忙！忙！忙！究竟有多忙？都在忙什么？直到纪委找他谈话，才真相大白、原形毕露.....在中央打虎拍蝇的强大反腐攻势面前，谢局与其他官商勾结的贪官一样，“不幸”中枪......

说起谢局问题的曝露，还真是富有戏剧性！他既非情人“闹”出来的、也非小偷“偷”出来的，既非团伙内扛供出来的，也非竟争对手举报出来的......只是一起偶然的交通事故，在其乘坐的肇事车后备箱里，发现一整箱现金和数根金条，处理事故的民警大吃一惊！悄悄地层层上报，直到纪委......

次日，仅受轻微伤的谢局坐立不安地“带伤坚持工作”。不出所料，地如约被纪委带走......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就完成了从双规、双开到移送起诉、审判、入监的全部程序！谢局以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判处无期徒刑......还通报了其生活作风败坏、与人通奸、长期与其他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等违纪违规行为......

今天，是谢夫人首次来探监的日子。也是谢局被纪委带走后的第一次与丈夫见面。自谢局双规后，她整日以泪洗面，辞了工作、服侍公婆、配合调查、筹款退脏......

由于谢局入监后认罪悔罪、表现良好。经批准，允许谢妻在监狱招待所与其夫团聚一日。送走了监狱领导，夫妻俩早早洗漱上床，更多的时间还是谢妻不停的哭泣和谢局不断的认错、道歉......

夜，很深很静......谢夫人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终于开口说话了：“还记得你被任命为副局长的那个晚上吗？我们促膝长谈，尤在耳边......我说钱是赚不完的，官是当不到顶的，反复要求你在仕途上就此打住、送礼到此为止......我只想过正常的平凡生活......可你就是不听，总想着怎么把官再当大一点、权力更大一点......其实我只想让你在家做个好“官人”，在外做个好“公仆”，把局长当作个正常职业，靠挣工资养家糊口，过安稳日子，如此，多好......”

“官人”接过话题，像做错事的孩子面对家长、也像是犯了错的学生面对严师的样子，低着头说道：“唉，自那次与你长谈后，我也想这么做，结果，职务三年五年没动静、评先晋级根本入不了围......没听人说吗?——不跑不送，原地不动......我也是被逼无奈......眼看年龄马上到杠，再不行动，这个“副”字这辈子也去不掉了......”

“去不掉就‘副’到退休嘛，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不就行了？你为什么要收人家那么多钱？”夫人追问道。

“你是不知道呀，我在局里当个摆设，心里憋屈啊！你知道男人最怕什么吗？一怕资金断裂，三怕体衰肾亏，三怕情人怀孕，四怕纪委双规......以上哪条我不怕呀？！正好王总有意帮我......

当然，现在我也知道错了！什么同学情谊？狗屁！王总出钱帮我“扶正”，当然有他不可见人的目的！他就是看上我手中的权力，以期将来给他数倍的回报......十商九奸、资本逐利嘛。这不，我才当上局里一把手，他就找上门了，要求我把局里的大院土地置换，在郊区重新扩建……

你知道，局里老大院是市中心，寸土寸金......而新建大楼又要投资数亿，他“指挥我”从中操作，帮他中标承建......没办法，我这个局长还是他出钱帮“买”来的，心里哪里有底气拒绝王总的违法要求？当然，为了“感谢”我的关照，他也没少给我送钱......包括咱儿子去美国留学，我骗你说找人借的钱，

其实，所有费用都是王总负担的......按他的说法叫“双赢”，回过头来看看，根本就是“双输”嘛！而今，我身败名裂、身陷囹圄、肠子都悔青了......”

“你跟老王的事也就这样了，可你那几个婊子怎么回事啊？！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孩子吗？对得你父母和你谢家祖宗吗？！”妻子恼怒地追问道！

“你也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嘛。”谢局回答说：“其实她们也是受害者，是牺牲品！她们不过是贪官的玩物，土豪的礼物！还记得我第一次夜不归家的那天晚上吗？那是朱总在全市最高档的“豪门酒店”安排的一次“聚会”，席间，他们把我灌了一整瓶茅台下肚，烂醉如泥，然后把我送入总统套房......次日醒来，我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赤裸美女......她叫蔡平，当时只有22岁，大学刚毕业，是朱总手下的公关部经理。为了拿下局里新建大楼的装修和设备采购项目，他用美人计给我下套......我稀里糊涂上了贼船，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三个月后，蔡平拿着孕检化验单让我自己看......我当时就傻眼了！她开出的条件是保证朱总中标，并让我离婚娶她......否则纪委见......为了“灭火保平安”，我只好照她说的做。完全跳入了他们精心设计好的圈套，牵着我的鼻子走......当然，她的房子、车子、还有她和孩子的生活费、保姆费......全是朱总出的......从此，我误入歧途、陷入泥潭完全不能自拔，以至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越陷越深.....最终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你傻呀，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不早跟组织上说呀！”善良的谢妻擦拭了一下眼泪，轻声说道。谢局拍拍妻子抽泣的肩头，自责地解释说：“我哪敢啊，到了纪委，我奋斗了大半辈子的成果就全完了！唉，侥幸，愚蠢啊都是我鬼迷心窍，违法犯罪，害人害己、连累家人......后来的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了，完全受他们所控制！任由其摆布……而且，凡事都有其惯性！受贿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情人有了第一个就无所谓多少个了......那些老板们送的钱和下属为了提职送的钱基本都给情人们挥霍掉了，我怕你和父母知道，没敢往家里拿回一分钱的赃款......看我东窗事发，她们跑的跑，抓的抓！最终还要你和父母到处筹钱为我退赃......我真是罪孽深重！父母妻儿才是我的家人，我的亲人啊......”

昔日的“官人”，悔恨交加，越说越激动，像是对纪委坦白一样，把问题在妻子面前全抖搂了出来......“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家人，特别是对不起夫人！是我利欲熏心，没有过好金钱关、美色关......害了自己、害了家人，害了你和儿子！就是将来出去了，我也无法面对亲朋好友、同学同事了......”看来，谢局真的把夫人当纪委书记了！此时，还在打官腔，像在廉政大会上当反面教材，宣读悔过书似的......

不知不觉，天色通亮，新的一天又来了，他们的团聚就这样通宵达旦地谈了一整晚上......刚才门卫来电，告知管教已在大门口等候......“官人”该回监舍了......“我是个罪人，对不起你，别管我了！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父母，教育好孩子......”说完，谢大“官人”随着管教向监舍走去.....

看着“官人”走进监舍的背影，谢夫人欲哭无泪，可恨可气！可悲可叹！久久不愿离去......她觉得丈夫真像动物园关起来的老虎，可又没老虎的威风，既像笼子里的雄鹰，但又无法展翅飞翔......她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道：

男人啊，官人啊，究竟是什么动物？......

李 国 平

2016.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