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初。初冬的京城。枯黄的落叶在秋风里瑟缩。阴沉的雾霾把这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中,晚六点不到,天色已暗下来。
走出地铁,穿梭在行色匆匆的下班人潮中,叶清欢急忙地往家里赶。下午,常笑尘在微信里和她说,希望她下班后早点回家,有事情和她商量。
她微信里问他,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微信里说呢。
常笑尘回复:“不是两句话三句话能说清楚的,回家说。”
叶清欢不再多问。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一些小事,微信或者电话里,三两句话就搞定了。现在的通讯设施就是先进。
有一次,在地铁里,也是下班的时间。一位打扮时髦、衣着光鲜的妙龄女子,拿着刚刚上市不久的apple手机,温柔地问电话那端的人,晚上想吃什么,一脸的娇羞。
当时,叶清欢心里还在想:“这没准是新婚燕尔,或者是两情相悦的热恋期啊。”这么温馨的画面,真是美爆了。
还有一次,叶清欢看到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地铁拥挤的车厢里,手握手机大声地讲着话:“中午剩的饺子在冰箱里,一定要拿出来热一热再吃,记得关好煤气。别看电视,早点写作业。”吧啦吧啦说个没完。
周围的大部分在戴了耳机看视频或者翻阅手机,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一直在讲个不停眉头紧锁的女子。
叶清欢看着她微蹙的眉头,不用想都猜得出,这电话是打给孩子的。她或许因为一些事情耽搁,赶不回去跟孩子做晚餐,又放心不下。才有了这样的一幕。“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叶清欢喜欢坐地铁。这里,就像一个微缩的小型社会,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怀揣着各自的经历,奔波在不同的人生旅途中。
已是华灯初上。冷飕飕的风吹打在叶清欢脸上,让她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叶清欢租住的房屋是中国某大型通信国企的宿舍楼。孤零零一栋大红砖楼突兀地矗立在那里,二十层的楼高把旁边一排低矮破旧的平房衬托的更加破败。
入住两年,房价高出去好大一截,这是让叶清欢始终也想不明白的。
究竟是什么催生出如此高昂的房价呢?她所租住的这套房的市场价,已经从两年前的不到五万元一平米,涨到了八万多一平米。
整整涨了近一半。房租的价格,也从七千多的价格,涨到了九千多了。这些事情,叶清欢不操心,全权交给常笑尘去打理了。
前两天,常笑尘不无忧心地和她讲:“虽然和房东签了两年的协议,说不定哪天房东就撕毁条约,让我们另寻住处了。”
叶清欢不理解,疑惑地问:“这协议都签了,哪有说毁约就毁约的呢?!”
看着叶清欢困惑的表情,常笑尘轻轻摸了下她的头,一本正经地说:“傻丫头,利益面前,任何可能都会发生啊。”
叶清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年前通过中介机构租房子那会儿,房东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他们想住,会随时优先把房子租给他们,租金也不会随意涨,可是,今年再续签协议时,虽然没有明着涨价,房东还是谈出来条件,让他们把今年的物业费和取暖费给交了。
叶清欢听常笑尘谈及此事时,忍不住抱怨:“这不也是变相在涨价吗?”常笑尘无奈地笑了,“傻丫头,咱租住的这房子,今年租金已经涨到快一万了,让咱们把这四千多块的物业费和取暖费交了,已经不算涨价了。”
坐电梯到12楼,叶清欢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听到动静,常笑尘迎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着急地拉着她走近卧室。
叶清欢边换衣服边问常笑尘:“有什么事情是电话里不能说的呢?”常笑尘坐在床边,一本正经地对叶清欢说:“宝宝,咱们换房吧。咱们天通苑的房子,现在可以卖到400万了。”
叶清欢并没有表现出常笑尘预想中的诧异,她异常冷静地脱下西裤换了睡衣,漫不经心地说:“想换就换呗,我年初的时候提出来换,你不同意,干啥要在房价最高点的时候突然要换房呢?!”
常笑尘感觉到,叶清欢的语气里有些许的埋怨。是啊,年初,二环边上一套小两居的房子,不过才三百万左右,现在,已经涨到五六百万了。
那会儿,叶清欢不止一次的向他提出,应该考虑在城里买套房。可是,常笑尘觉得,如果要实现叶清欢这样的想法的话,就必须把天通苑的房子卖掉,而这套他们拼劲了全力在2002年买下的这套房,是在常新民的名下。
大概七八年前,北京市出台过一个政策,经济适用房如果上市交易的话,必须转成商品房。常笑尘就和叶清欢商量,把叶清欢名下的房子过户到了常新民名下,当时还为此给政府交了四五万元的各种税款。
常笑尘之所以一直未考虑换房,一个是因为手头确实不宽裕。
昌平县城的房子卖掉后到手的一百万,被他的姑姑常新聪硬生生以借的名义拿走了十二万。
曾经在东北某边境小城把服装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常新聪,因为这两年受到互联网的冲击,家庭收入一落千丈,早年间的积蓄被一心做着发财梦的丈夫因投资股票和彩票失利打了水漂。
前几年,常新聪看到身边的人一股脑把手头的余钱投入了山东东部沿海地区的房市,她心里痒痒,也用好不容易凑够的二十多万付了首付,在朋友的推荐下贷款八十多万买了山东沿海地区的一处海景房。
几年过去了,一线城市的房子如过火箭般蹭蹭地往高处涨,而常新聪买的那处海景房,因周边房地产太多而毫无升值可言,成了名副其实的僵尸房。
常新聪自然是后悔不已。背负着几十万元的债务,眼瞅着无所事事的丈夫和游手好闲的儿子,常新聪几近崩溃。便有了向常笑尘借钱这一出。
常笑尘知道,这借出去的钱,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回不来了。但毕竟在他年少时这个姑姑待他不薄,他便认了。
他只是心里觉得对不住叶清欢,这些年,叶清欢可是跟他吃了不少苦。他从一国家级事业单位下海那几年,没少折腾,没挣来钱不说,开广告公司、倒腾小买卖,把叶清欢辛辛苦苦挣来的工资也都搭进去了。
以至于在叶清欢怀孕临盆前,他们连住院生孩子的钱都没有。要不是两个妹妹都打包票每人给他们出两千元以解燃眉之急,常笑尘还真会被这赤裸裸的现实给难倒了。
结婚那会儿,常笑尘刚失业没多久,在一家私企做项目经理,他们手头没什么钱,两个人连婚纱照都没拍,更别提举办结婚仪式了,他们各自从单位请了一天假,就去民政局把结婚证给领了。
另一个没换房的原因是,常笑尘不想折腾。买房卖房是费力劳神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他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房了。常无忌两三岁时,叶清欢多次和他提起周围的同事,很多都把偏远地区的房子卖了,到城里买了学区房,为得就是给孩子上个好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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