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我把购物车推到收银台。

我面前的收银员是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一件超长的花衬衫外面罩着超市的工作服，人很瘦，衣服很大，看起来整个人干瘪瘪的。她扎了个有点不太适合的马尾辫，瘦长的脸上一幅不知如何似好的神情。

当我把东西都放在台子上后，她问：有没有会员卡？我说没有。她不再说话，把东西拿去刷，她把东西从这边拿到那边，刷完后告诉我：162.9。然后木木地看着我，我等了几秒钟，她只一动不动地站着，我说：给我拿个袋子！她就拿了个袋子放在桌上，又木木地看着我。

真没看到过这样的，一桌面的东西，她竟然并不帮忙放进袋子里。我无语，在心里摇头。付了钱后，我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往袋子里装。

后面有顾客来，女人又开始机械的工作，把东西从这边拿起来，刷了价后放到另一边，这下那些东西就和我没装进袋子里的东西混在了一起。她总算也发现了不妥，就用手把刚刷好价的东西揽起来，东西多了后，她不得不尴尬地斜着身子。

我装好东西走了，想想这种女人，根本不会动脑筋，如果她帮忙一起装的话，用不了半分钟就搞定了，而她肯定也不是那种会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的人。

一边走，我一边拿着小票看，发现后来要的那个袋子，竟然没收钱。谁叫她一开始不问我是否要袋子，谁叫她在我要了袋子后，又不把价格打进去呢？

忽然，我在小票的最底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这是我一位高中同学的名字，我的心立刻激动起来，难道刚才那个瘦瘦的女人是她？！仔仔细细地回想，那双丹凤眼，还真是有点象。我把东西放进车里后，却不想离开。

这位高中的同学，曾是我的好朋友，当年她就坐在我前面，虽然来自农村，但成绩并不差，特别是语文，她不仅理解能力特强，作文也写得好，她说她将来要当个作家，还说她走在街上喜欢观察人的容貌和表情，然后就在心里想该用什么样的词句描写这个人。

当时我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她将来肯定会是个大作家，作家就是这样随时随地在观察在思考的。只是高考前她突然离开了学校，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过她的消息。

我在车里等到超市打烊，看到她下班，就迎上去叫她的名字，还真的是她。我把她拉进了路边一家咖啡馆，她一脸的惶恐，坐在那里百般拘束。为了打破别扭的气氛，我把今天购物时怎么认出她来的事说了。

气氛总算有点缓和了，她说那年是为了哥哥与人换亲，嫁去了一个偏远的村庄。丈夫长年在外打工，她就在家操持家务。现在儿子考上了高中，她才跟着儿子一起来城里和丈夫团聚。经人介绍，到超市做了收银员。

“这么多年你没有出来工作过？”我问。她摇摇头：“结了婚生了孩子怎么能出来工作呢？”“那你有没有自己写写文章？”“啥？写文章？”她低着头呵呵地笑着，好象那是个多么好笑的笑话，“我连话都说不全乎呢。”“那你当作家的理想呢？”“啥理想呀，家里地里一摊子事，一天忙到晚，哪有工夫想其他事。”

我讲起了上学时候的一些事，想勾起她对当年的回忆，她听着，但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突然，她打断我说：“你把三毛钱给我吧，明天中午交接班时，我得把钱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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