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禁鱼期满了,那些钓鱼的大神们又可以夜以继日地去江边钓鱼了。
先是楼下的人家,晒了满满的一竹竿鱼干。然后又看见姐姐的餐馆,有人拿了几十斤一条的大鱼先在鱼缸里养着,等他约好了吃客就来加工。以鱼为主,少添几个配菜,就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鱼宴。
可惜我不会钓鱼,我的家人也没哪个会钓鱼,白白地在长江边住了几十年,眼巴巴地看着人家收获着来自长江垂钓的快乐。
看着楼下那一竹竿的鱼干,我的思绪飘到了从前……
那一年,我十岁,又到了收稻谷的季节。我被妈妈撵到舅舅家,让我帮着背一岁的表妹,舅舅他们才能全心全力地收割稻谷。
舅舅家与四姨婆家很近,两家人在抢收抢种时常常“换工挠背”。先在“你”家突击两天,然后又去“我”家突击两天,给苦哈哈的抢收抢种增添一些亮丽的色彩。就这样,我这个十岁的“小保姆”也被舅舅带去了四姨婆家,舅舅舅母表叔表姑们忙着在田里收割稻谷,四姨婆在家专门煮饭,我则在家专门带表妹。
我自己都才十岁,带着一个一岁的孩子,日子过得该有多艰难就有多艰难。
值得庆幸的,是四姨婆的厨房外是个阳沟,阳沟上方长着一棵歪脖子枣树,上面结了大大小小的枣子。其它的树都直溜溜地往天上长,唯那棵枣树长成歪的,肯定是四姨婆的小儿子——比我略大的小表叔长期爬树摘枣子给压弯的!小小的我固执地这样认为。
小表叔摘下的枣子也会分我几个,甜丝丝脆生生的,让我吃得意犹未尽。但树上的枣子极为有限,他不肯再去摘来分给我,我也没办法,只好算了。
老实说,我们这里的枣树极为稀罕。在我的人生中,那棵枣树是我第一次看见,当然也是我第一次吃枣。
吃枣子是在四姨婆家当“小保姆”比较快乐的事情,但最快乐的,就是吃炸鱼干。
白天的收割稻谷很忙,桌子上的菜除了腊肉,还有豆腐,对农村来说,这是最好的。白天因为干活,桌上没有酒,到了夜晚,在昏暗的油灯下,四姨婆会摆出几个小碟子,装了花生、瓜子、豆腐干之类,以供辛苦一天的人们下酒。
“二姐,这是炸鱼干!”昏暗的灯光下,舅舅往我的碗里夹了一筷子。
虽然,我也小小的,只有十岁。但在舅舅的院子里,上至外婆外公,下至舅舅舅母,大大小小的人都叫我二姐。没添表妹时他们叫我二姐,添了表妹后他们依着孩子更是叫我二姐。
“香得很!慢点哈,有刺哦!”舅舅小声地提醒着我。
挂了糊儿的鱼干炸得黄灿灿的,咬在嘴里酥酥脆脆,夹带着鱼特有的香味。这是我平生的第一次吃鱼,而且是油炸鱼。我像一只尝到了鱼腥味儿的小猫儿,恨不得装上一碗让我吃个饱吃个够,但事实上不可以,妈妈的家教绝不允许!
事实上,我的一张小嘴儿也吃不赢那些“大嘴巴”。他们说鱼刺都是炸酥的,他们连鱼带骨地都嚼了,我却不行,小姑娘怕卡。当我小心翼翼地挑着刺儿吃完一块炸鱼时,盘里的炸鱼干己经没有了,连几颗葫豆大的挂糊面疙瘩都被小表叔吃光了。
我敢保证,要不是舅舅,他们吃完了我都不知道那是油炸鱼干。因为,小姑娘的两只眼睛只认识被视为“好货”的花生瓜子和豆干。油炸鱼干,她没见过啊!
当时的生活条件太差了,过年过节饭桌上的猪肉都是一人一块,油炸豆腐也是一人一个,这稀罕的炸鱼干,怎么可能会多呢!
第一次吃炸鱼干,香香的脆脆的酥酥的,就是太少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我意犹未尽地长了个长长的“尾巴”,那种吃了还念念不忘的一个长长的“尾巴”……
在那以后好多年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吃过炸鱼干,不是我不想,是真的没有。猪肉都是稀罕物儿,更何况是鱼呢!
长大后,人们的生活条件大大改善,只有兜里有钱,街上啥都有卖的。买回一条大鱼,任你怎么煮怎么炸都行。
记忆中的炸鱼干,是我人生中难以忘却的奇珍佳品,终在N年后得以实现炸鱼自由。
苦难,其实是一笔财富,尝够了曾经的苦,才更珍惜当下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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