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兄弟6个,活下来的是最后三个(就是老四,老五,老六),我爸排行第五,幺叔排行老六。奶奶在幺叔6岁时就过世了,家里的缝缝补补就靠我爸和我伯了,日子过的很艰难,因为家里房子小(土屋,顶上盖的草),我依稀有点印象,在我3,4岁时爷爷也走了,那时他住在牛棚。我爸小弟兄三个一年到头没有一件新衣服穿,衣服,裤子都是补了又补,衣服短了接一截。大的穿了,小的穿。冬天三个人挤在一个床上,盖一床被子,为了晚上睡觉不冷,衣服都不敢脱。
爷爷和奶奶在我爸,伯和幺叔出生时各取了个小名,说是为了养活他们,不至于夭折(在我伯上面夭折了三个,两个病死的,一个是饿死的)。说是动物贱,吃什么都能活的,生命力很强。希望他们三个能平安的长大。
在幺叔18岁那年,家里把积攒的舍不得吃的几斤大米换成粮票,给了他,让他去当兵。当兵的第3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我们一个家族参加自卫反击战的有5个人,幺叔是其中之一。我幺叔作为战地医生参加战斗,其他4人都是后勤兵,因为从他们后面保留的照片及待遇来看,我幺叔待遇是最高的。后来从幺叔嘴里证实了,确实是这样的。
从越南战场回来后的第2年,幺叔转业。当时分配在我们当地的市医院当医生。在市医院上了2个月多月的班,他一次回老家,和我爸还有伯说,他想回农村,在市里面生活感觉很别扭。家里没有同意,后面他自己回来了。回到农村后,因为他在家里最小,田是会种,但和别人比还是要差点。伯和我爸建议他在村里开个小卫生所,当个赤脚医生。因为幺叔认识的人多,那时拿药回来可以先不付钱的。就这样在乡村里,给周围十几个村的人治病,我记得那时感冒,吃几颗药或打一至两针屁股针就好了。幺叔在周围很有名气,治好了几个偏瘫病人。同样的病在幺叔这花的钱比乡卫生所或镇上至少少一半,而且如果病人不方便行走或年龄大的,幺叔都会上门就诊(开始是步行,条件稍微好点后,骑自行车去),如果是挂吊瓶,幺叔都是守着把吊水打完才回来。遇到家里困难的,幺叔只收药的进价费,上门打针那些都不要钱的。只要有病,即使在晚上半夜,别人找来了,我叔二话不说,背着药箱就去了。幺叔在农村,有治病的手艺,经济还是活络点,经常接济我家和伯家。他田里的活,农忙时,我爸和伯都会去帮忙。
在我10几岁时,在一次和幺叔聊天中,问到当年转业分配的事,在当时分的那么好,为什么还回到农村。他说,你爸他们都在农村,那时那么苦,还把家里仅有的米都换成米票给他,在家里吃野菜糊糊。他们都在农村过苦日子,就我在市里,感觉很不舒服,另外,当兵几年,离的远了总是想他们。这也是实情,我奶奶走的早,幺叔还没转业,爷爷也过世了。
没事的时候,幺叔都会拿出他当兵时照的照片出来,虽说是黑白的,有些已经发黄了。他都会和我们几个晚辈讲,哪张是在哪照的,讲的很认真。他有个战友群,里面有7,80人,只要谁的孩子过生或嫁娶,都会去。战友过世的,都会去参加吊念。战士如果不在了,战友的老婆会代表他来。18年底我幺叔因病过世,我幺妈在群里通知了战友,在出殡前一天,他们都来了,虽说没有花多少钱,但这种情比花多少钱都贵重。幺叔走了,但他的手机号和里面的战友群一直保留着。幺妈说,会继续幺叔的意愿走下去,只要群里还有一个战友在,那战友们就都在,有什么事,只要知道了,不管多远都会去,哪怕我走不动了,你弟弟(我堂弟)也会代表你幺叔去的。
幺叔走了四年了,但他们那种战友情让我很钦佩。这个情是没有相互利益的,纯粹的战友情,是伟大的。在这个年代很难再遇到这种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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