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不肯使用诸如“肯定”、“绝对”、“一定”这样的字眼;每每受到表扬,我都会不知所措然后自我诋毁;受到挫折的时候,我会非常愤怒。
学习心理学之后,擅长反省(心理学的反省多指回忆)。精神分析说创伤对人的无意识影响非常之大,有时候人会遗忘这段记忆,其实是被压抑入了潜意识,如果不让这段历史重回意识层面,心理问题就永远解决不了,而早期创伤对人的心理影响是最大的。
我一直认为,当一个人压力特别大,行为失常的时候,就是潜意识开始作祟的时候。这个时候,我就会自省。
反省——正视创伤
我读的小学非常好,省里第一。但我是一个学习能力发育比较晚的人,到小学二年级才会做加减乘除,到四年级才有“正在上学”的意识,成绩一直是中等偏上。我们班成绩非常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们就是看我们不爽。
语文老师(班主任)擅长冷暴力和语言暴力,她生气的时候会把一些同学就当成透明人,不管你成绩好不好,还发动全班搞隔离。要么就是和别的老师或者当全班面嘲笑你蠢、丑或生理缺陷。班主任还喜欢收礼,礼物不好她就骂,好就表扬。春游的时候要同学带她喜欢吃的。没带?春游完先骂一个小时,罚站到她气消了再回家。
小学生最怕的事之一就是找家长。有人一周被叫了好几次家长。我小学六年唯一一次忘记给作业签名,结果她怒发冲冠,然后让我把妈妈叫来,说作业很急,今天要交给学校,交不来别上课。我妈上班的地方特别远,来回一次要两个小时。我妈来了,签了名就去上班了。结果去办公室交作业,她说你还真叫妈妈来了,作业不要了,反正不急。
我们班有个差生,他有次作业没写(因为那时他爸妈闹离婚)。语文老师罚他站,说又不写作业,你要不要全班知道你的事情?男生没说话,她就吼你爸妈离婚了(那个时候我们那儿离婚比较少见)!感觉就是在说爸妈离婚特别不光彩,你也不好。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对爱情有恐惧。
数学老师(副班主任)的特长是当众扇人耳光。没背定理的人站出来,好,连成一排,然后一个个打,背了书的人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下面看,也不敢动,因为一动也有可能被拉上去扇耳光。有时候她又打又骂搞了半节课。
有次我找不到作业本,在书包里找了好半天,我确定自己是带了的(后来放学的时候发现它夹在一堆书里)。其实不说老师是不会发现的,结果我自己脑热,和老师说作业本找不到了但确实写了,下课我可以补写一本。我以为诚实可以得到理解,没想到她叫我站到讲台上,说我撒谎,让我自己打自己耳光。没被打过耳光,于是我试着打了一下自己的脸,结果她骂我说你爸平时肯定不是这么打你的。然后就当着全班的面,狠狠扇了我一巴掌,火辣辣的痛,耳朵还有回音的感觉。那天只有我一个人被打,全班人坐得整整齐齐地看我被打。
学习成绩差、家穷的孩子也是这两个人经常羞辱的对象。我们班有个成绩很差的女生,辫子特别长。数学老师最喜欢扯她头发和衣服(像原配打小三一样),骂她不好好学习就知道臭美。语文老师也骂她臭美,不上进。
班上同学为什么不反抗?你反抗,但权力在老师那里,她可以让全班孤立你,她无视你,让你没有存在感;没有人知道体罚是错的,那个时候我们小没见过新闻说这个;集体主义思维作祟,大家是一个集体,你是颗老鼠屎,活该被打被骂;反抗的能力和策略都没有,不知道怎么解决;大部分家长都是有钱有势的,基本没空管孩子,而且严师出高徒,所以你说什么家长可能都不会帮你。从此我们上学的任务不是好好学习,而是取悦老师,不让老师生气。
失控——童年阴影带来的结果
从老师那里受到的“恩惠”就是没有办法建立一个良好的自控力。
这里说的自控力(self-regulation),包括情绪、行为、认知的自我控制能力。
小学时期是孩子离开家庭这个小环境,去探索世界,发展人际关系,形成社会规则和道德感的时期。我们现在的一些错误行为都可以从小时候接受的他律寻找原因。小学老师的高压统治与不健康的班级规则,导致我们内化了错误的他律(他律指他人灌输给你的规则,比如几点起床几点吃饭,不要去水库玩等等)。如果内化了不合理的他律(比如你学习差,就不要穿漂亮衣服了),孩子就会用错误的规则指导自己的行为。这个思维方式会泛化到人行为的各个方面的,有时成人都没法控制。这么多年来一直用一种思维定势,所以很难意识到它的错误,进而也就很难改变。
思维决定我们的行为和情感,结果失去了自控力。
1.无法控制错误思维
每次想拒绝别人,我的脑海里就有个声音在说:“如果我拒绝这个人,我就不是一个好孩子,因为我让他失望了”。于是我一度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好人”的角色,不满憋着。而且我好用钱去维持情感,这都是从小学老师收礼那学来的,形成一种“只有物质能换取别人的爱”的他律。当“无条件的爱”变成“有条件的爱”时,人际关系就会失常。
2.无法控制自我诋毁
喜欢自我诋毁,承受不了赞美和胜利。我绩点蛮高的,但是每次我看到那个成绩就会说都是运气好,我不值得的。别人说我聪明,我会不知所措。虽然没被老师骂臭美,但是她们骂那个女同学的话我也内化了,认为不好好学习就没资格追求美,所以就算觉得自己不好看,也不愿改变。大学的时候有次活动,我报名参加,被辅导员(她也挺渣的,上课只会读PPT,希望这种不合格的老师少一点)拒绝了。然后我就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那么努力(我当时班级第一)还得不到老师的认可,天天都很失落。
3. 无法控制情绪
我不能控制我的行为和情绪,非常好胜。别人反驳我,我可能会失去理智,说出一堆没思考过的话。连看到电影里“扇耳光”的场景,我也会哭。哭完之后,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脑海里又想老师的声音:“你就知道哭,没用。”我现在依旧很怕老师,连问题都不敢问,怕被说蠢。当然,我也不敢问别人,如果问了他们也会认为我蠢。结果变成我没有自信和人打交道。
这些错误的认知不断强化、泛化,影响着我。
我还能找回自控力吗?
认知行为疗法说能。获得自控力的方法之一是改变行为,行为由思维决定。所以得先改变不合理的思维方式。行为得到了改变,人的自控力就恢复了,人就自信了。
改变思维方式第一步是找到不合理的认知,然后转变它。
常见的不合理认知包括:
(1)主观臆想:缺乏根据,主观武断推测。
“如果我拒绝这个人了,那么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因为我让他失望了。”
当你制造了一个错误的因果关系,就试着找出不合理的地方。不妨试着想“这只是根据过去经验得到错误的预测,如果尝试去拒绝,对方也不一定会因此而讨厌我”。于是,我试着拒绝了一些不合理要求。结果不错,我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对方也不来烦我了,我的心情也没有变得很糟糕。
(2)乱贴标签:即片面的把自己或别人公式化。
“只有物质能换取别人的爱。”
以前我认为人与人的交往就是物质,“人都物质,不真诚”,所以大部分时候都会主动买单。有一次银行卡里就剩三百块了,一个朋友还叫我请客吃饭。我一直不爽很久了,那次就彻底爆发了。与对方绝交之后,我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于是开始控制自己的钱包,控制这个想法,而老朋友们并没有离开我。
(3)非此即彼的绝对思想:认为不白即黑,不能容忍错误,要求完美。
一旦事情做得不完美,我就是个loser。
生活不是完美的,我开始正视错误。发现无法自救的时候,我选择向外求助。所以我当了志愿者,每周两次给大学生做同伴教育。受众不同,我讲的内容也不一样,一开始可能还会遗漏东西。每次活动结束,都有志愿者互评,收获了不少表扬和鼓励,也收获了改进方法。开始变得能悦纳自己,好像有一点小错也并不会酿成什么要命的结果,关键是怎么改善。当你集中于事件本身,而不是自己的时候,这种完美主义就会变得不那么令人在意。
有人说这种不合理的认知很难找,那么我建议你关注自己的情绪情感。当一件不爽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试着描述一下自己的心理状态和情绪情感,是愤怒还是悲伤,让自己意识到自己的不满,从而发现不合理思维。国人喜欢压抑不良情感,对不良情感避而不谈,一味强调正能量。其实负能量也是需要关注的,它能提醒你,你现在不好,需要调整。
这些思维定式的改变不是一天就能实现的,就像我们很难改变一个习惯一样,需要我们每天都去练习。我也还在慢慢调试,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好。先从小事开始做起,注意自己的情感状态,不高兴就对自己说不高兴,不想被强迫就委婉地拒绝,多设计每个事情可能的解决方法和后果,从小事中慢慢获得一种成就感,一点一滴的强化,你就会发现自控力又回来了。
最后,教育的主体是学生,是学生,是学生!从来都不是老师!老师只是带领孩子探索世界的工具,不是老大哥!孩子上学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
我们院长曾说过老师应该感谢学生,没有学生,他就没有书可教。家长们也不要把责任都推给老师,这样导致权力和责任分配不均,导致家长孩子各种委曲求全生怕被老师讨厌,以为老师大过天。然后老师也觉得自己屌,把所有责任揽上身,好似只有自己是一根燃烧的蜡烛!稍微遇到个变态一点的老师,就会实行高压统治!
孩子是有自尊心的,他们不希望被人公然羞辱,不愿认错,因为孩子也好面子,他们也在乎自己在同伴面前的形象。心理学研究也证明,惩罚对学习的效果是不明显的。所以家长和老师们多花点耐心引导孩子,少点责罚吧。
网友评论
也都是过去事过去式了,各人有各人的说辞吧,希望像我遇到的这类型的老师能够明白对待孩子也得将心比心啊。
你是好勇敢的人,而且还剖析了自己,最后指明了一条为自己走出的路。
有很多人可以知道自己痛苦的因,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顶着痛苦找到解。
大部分人的解很直接,回去“感谢老师的恩惠”,所以我有时也很喜欢那部讲恩惠的电影来着
抱歉最后讲评论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