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村外有两个池塘,一条护村河把三个水系连接起来。
池塘边杂草丛生,夏天还会有很多菖蒲和芦苇。晚上,成百上千的青蛙一夜一夜地叫。小时候,芦苇荡是放学后最佳的游乐场。我们用芦苇做成红缨枪,编成三八式手枪,玩游击队的游戏。在芦苇荡里,偶尔还能见到野鸭、翠鸟,捡到鸟蛋。
夏末秋初时节,长了一年的鱼儿够个了。人们灌溉庄稼后,把池塘里的水抽到河里去,只剩下一层浅浅的水,然后全村男女老少齐出动,去池塘里抓鱼。
这个时候,池塘里热闹极了。人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渔网、水桶、水瓢、脸盆,没有工具的就直接用手抓。手掌大的鲫鱼、滑溜的泥鳅、青色的大虾,一会儿就满了小盆儿。人们也不管脏不脏了,在水里泼着玩儿,有人为了躲避,一屁股坐在水里,捉到的鱼虾跑了个精光,大家开心地大笑,摔倒的人自己也哈哈笑,也不恼,用空盆盛满水就反击,所有人都被牵扯进来,池塘里就开始了一场泼水大战。
妇女、孩子和老人一般在浅水里捉小鱼小虾,但也不拘个有像男孩子性格的大姑娘,跟着大小伙子到深水里去捉大鱼。那群小伙子里面,要么有她的哥哥弟弟,要么就是有她的意中人了。
男人们到稍深的水里去捉鲤鱼和黑鱼。有的个头大的一个人抓不住,就三五个人一起围追堵截。我看过的最大的一条鲤鱼有两岁小孩那么大,两个叔叔紧紧抱着才弄上岸。大家都围过去看,说着这一定是前年的漏网之鱼,不然一年长不了这么大。挤不到前面的小孩子着急的哭闹,有个叔叔见着了,双手一拎孩子就坐到了他肩头,看到大鱼的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抓鱼会进行一整天,有时候天擦黑了才恋恋不舍的回家,人们都满载而归,一路上欢声笑语。这种喜悦里没有嫉妒、没有算计、没有争抢、没有杂质,只是纯粹的高兴,笑得前仰后合、真心实意。
这天晚上,男人们一定会聚在一起喝一盅,难得有这样的好下酒菜。黄昏的时候,家家炊烟袅袅,飘散出做鱼的香味。每家人都像过节一样高高兴兴欢聚一堂,品尝等待了一年的美味佳肴。
孩子们举着大个的馒头,手里抓几条煎的外焦里嫩的小鲫鱼,三个五个往门前的石凳上一坐,边吃边交流经验。如果有谁想尝一尝另一个孩子手中的鱼的味道,那孩子也会大方的送到他嘴边。
捉回来的鱼,活的就养在瓮里。所以,这一次劳动能吃好一阵子。
妈妈把小一点的鲫鱼和小虾裹一层鸡蛋和面粉调成的糊糊,煎的金黄,干巴脆。我和弟弟等着一出锅就抓一把小鱼往外跑,和其他小伙伴换着吃。吃了很多家的煎小鱼,总还是觉得自己家的最好吃。
大一点的鱼煎是煎不熟的,妈妈就炖成鱼汤。鲜嫩的鲫鱼汤是上佳的补品。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了,但现在想起来还一直咽口水。
当养在瓮里的鱼也吃完了,我们就会期盼明年的夏天快点来。每次抓鱼,大家都会放过那些比较小的鱼苗,让它们有机会长大,也给大家留下期待。
朴实的乡亲,从祖辈的经验里学到了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道理,便忠实的传承下去,一年一年,一辈儿一辈儿。如果村子是个深山里的村落,也许这样的生活方式会代代相传。
而如今,池塘已经被填平,盖起了房子。现在的小孩子再也想象不到当年抓鱼的盛况了。
我够幸运,赶上了它的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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