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太与她的儿子们

白老太与她的儿子们

      白老太这个称呼是我现在刚起的，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原来不知道周围很多人的全名叫啥。大家总是喜欢称呼别人为某某的妈，某某的爸，某某的儿子。

      我觉得我给这位老太太取名白老太是很合适的。从我有记忆开始，白老太就是一头雪白雪白的头发，白的没有一丝杂色那种，一年四季或者说几十年她的发型都是电视剧里女文艺兵的样子。她冬天总是带着一顶大绒帽，夏天就用沾水的梳子把头发梳得根根分明，在刺目的阳光下亮的晃眼。

      白老太如今九十多岁，长得非常高大，虽然这两年精气神比不上以前，但是和其他卧床不起吃喝拉撒不能自理的老人比起来，她除了生病时需要女儿来照料几天基本都是一个人过的。说到女儿，我所知道的白老太的女儿只有两个，至于儿子大概有四五个。虽然她的几个儿子就分别居住在离白老太家几步远的屋子里，但是我从没看到过他们踏进白老太的屋子，白老太有啥伤风感冒也都是两个女儿轮流赶来照料。

    有一句说“当你周围的人都不理你时，你就该反思是不是自己有问题”。我不知道这句话用在这儿合适不合适，或者说这句话本身是否就有问题，但在很多人的口中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年轻时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白老太的二儿子与其关系不好是有渊源的。传言白老太以前总是咒骂她的二媳妇。一天吃过午饭后她的二媳妇要去矿洞做工，白老太又开始了日常诅咒，然而就是那天下午她的儿媳妇再也没有回来。那天之后，白老太的二儿子只能独自拉扯几个年幼的孩子，即当爹又做妈。在那个年代，一个男人突然失去了老婆又要面对嗷嗷待哺的几个孩子，内心的绝望可想而知。于是，他只能将生活给与他的巨大的苦难全部转化为怒火发泄到那个诅咒的人身上，以至于如今断绝母子关系般成为陌路人。虽然这样，白老太的二儿子还是把他的一个孩子供上了大学，他曾在我就读的乡村小学当过老师，后来考上了公务员，现在听说又进了很好的机关，是一个非常励志的故事。我觉得能靠自己的努力从贫穷的大山里一步一步咬牙走出去的人真的非常值得敬佩！

      白老太的三儿子以及三媳妇与白老太关系也是非常僵。记得小时候，白老太家突然来了好多好多警察，我看着白老太坐在竹椅上被警察要求在一张写着密密麻麻笔录的白纸上摁了好多红红的手印。那一次是白老太和她的三媳妇打架，白老太报了警。白老太的三媳妇是一个矮矮的很敦实的长雀斑的女人，吃饭时总是盛在一些很奇怪的盆里。因为她的一些生活习惯很是奇怪，我问过别人她是不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大家说她是附近村子的，我很吃惊。白老太的三儿子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高大男人，讲话老是一副很有文化的样子，可我不喜欢他，因为他讲话总是装逼于无形。对于一切喜欢讲大话的人我都想冲上去怼，这点我得改。听说这位三媳妇以前也是经常被白老太打的，这位白老太年轻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呀！

      白老太还有一个儿子，我不知道是第几个，早几年已经去了。他是一个木匠，会用竹子编织各种东西，比如靠椅、竹椅子、箩筐之类的。我小时候经常蹲在他家门口看他做木匠活，看他用烧红的竹炭将竹条烤弯，用大刀刮竹片然后就有一堆头发丝一样的竹屑，我常常趁他不注意抓一把过来玩。他有段时间突然就病了，瘦的很快，又不肯去看病，把拿来的药一口气全吃了。他老婆说他夜里汗和水一样的流，被子都湿透了。后来还是去了医院，应该是很严重的病，不久就去了。现在的很多老一辈的人总是突然就查出大病了，这和平时不体检且小病小痛能忍就忍还是有缘故的。可是以前饭都没的吃，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的呢？木匠走后，留下了他的老婆女儿。他们一家和白老太关系应该是不错的，因为木匠老婆偶尔不在家时白老太会到处帮她赶鸡。

        最后，应该说说白老太的大儿子。其实他们年纪都非常大了，毕竟白老太已有九十多。大儿子总是一个人，他是个光棍，因此也没有太多人会关注到他。村里传闻木匠走后不久，他曾深夜去敲过木匠媳妇的房门，真假就不得而知了。前段时间终于出了太阳，老人们吃了午饭都搬出椅子坐在自家院子里。我看到白老太坐在暖暖的太阳下，她的边上摆了张轮椅，她的大儿子坐在上面，神色木讷。

      抖音有好多人拍类似的视频，就是拍一群农村的妇女围坐在一起，说自己不敢走，走了自己就会成为她们的话题。我觉得相当形象了，每次总能从聊天的人群里听到一些新奇的故事或者令人震惊的消息，而且传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所以说一家的事就是一村的事也不为过了。

    人们总是讨厌别人在背后讨论自己的闲事，可是自己又忍不住去讨论议论评论别人。我觉得这无关善恶，小小的关系网不就是这样编织起来的么，小到一个小村子，大到整个社会。

——《我的村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