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福建南禅寺参加十日内观课程回来已有几天了，回来后每天坚持练习，每天都有新的进步，很是欣喜，趁着记忆犹新，赶紧抽空写下十天闭关中的感受和心得。
头三天观息，身体的感受是腰酸背痛腿疼。我平时在家打坐，采用单盘姿势半小时内是没有问题的，超过半小时后，腿会开始疼痛，随着时间的延长疼痛不断加剧，到结束时腿又疼又麻，需要一两分钟时间才能恢复正常。这次也一样，基本上就是这个规律。我一直认为这是无法避免的正常反应，我的一个同事打坐了20多年也仍然如此。可是随着每天打坐十多个小时，疲劳和疼痛来不及得到彻底修整就又要接着盘腿，因此从第一天下午起就做不到坚持一小时不换姿势，通常每小时要交换双腿位置一到两次。集中注意力观鼻息倒是比较容易做到，毕竟坚持打坐好几年，心的定力还是较强，一有分心就能很快察觉到并回到呼吸上来。到第二天晚上，要求集中注意力观察鼻孔内外的三角区域的感受，我很快就能感受到鼻子有明显的酸麻感和压迫感。第三天要求把注意力的范围缩小到鼻孔一下、上嘴唇以上的区域。感觉呼吸更加轻柔，心念更加稳定，后脑头皮和背部不时产生微微的酥麻感。第三天晚上要求注意这个区域的感受，我的感受是温暖的、有点火辣辣的。当天晚上躺下入睡前，继续观察这个部位，又出现了明显的、持续的脉动感、波动感。我很开心，每一个步骤都能达到预期的目标，进度上都没有落下，希望接下来的几天也都如此，心中默默地祈祷。这几天，每次饭后回宿舍休息时，除了以尽快的速度洗澡、洗衣以外，我和两位室友都躺在床上，利用这宝贵的时间让疲惫的身体得到尽可能的休整。
第四天下午开始教内观。第一次跟随葛印卡老师的录音引导，从头到脚一部分一部分地观察身体。由于解说时间较久，每段话都是先英文后翻译成中文，因此每个部位都有几分钟时间可以停留。头部的感觉很明显，包括头皮和脸部、耳朵，第一次扫描就有酥麻或无数细针在刺（但不痛）的感觉。最明显的就是肩膀和手臂，注意力一移动到哪个部位，哪里就“呼”的一下做出反应，也是酥麻或针刺的感觉，同时伴有微微的颤动感。其中扫描到左肩时，能感觉到中间某一个点有刺痛感。躯干部位的感受就没有那么明显，除了前胸后背有明显的酥麻感，腋下、腹部、后腰、臀部似乎都没有什么感觉。继续扫描双腿，主要的感受当然就是因盘腿而产生的各处疼痛。扫描到膝盖处时，感觉到疼痛很剧烈。奇妙的是，全面扫描过这么一遍，身体就发生了变化，集体休息时，发现后背不疼了，腰不酸了，腿疼也随着起身站立、行走而迅速消失，浑身有一种轻松、轻盈的感觉。更奇怪的是，当天晚上就寝后，一点都不觉得倦，精神好得难以入睡。过了十二点，我都急了，再不睡不行了，可仍然没有睡意，最后一直到近两点才入睡。（到第十天解除禁语，与室友交流，才知其中有一位和我情况完全一样，也是第四天晚上睡不着。）到凌晨四点钟起床时，也没有觉得特别困。
第五天起每天有三个时段要求坚定静坐一小时，不可变换姿势。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任务。以我的决心和毅力，就是再痛，我也能够忍受，以前也尝试过近一小时不换姿势。但是我仍然感到，应该有一定的方法可以帮助我更容易做到这一点，而不是仅仅依靠意志力这个“笨办法”。第五天早晨八点钟进入禅堂坐下，开始听葛印卡解说方法。他说，静坐时身体的疼痛感实际上是我们的习性反应，是因为我们对身体的不舒适感受生起了嗔恨的心；如果以平等心去观察身体的感受，那么你会发现，没有一种感受会永远持续下去，所有的感受都会生起又灭去，生起又灭去，它们都是无常，无常，无常；所以，不要执著于任何一种感受，对于愉悦的感受不要贪求，对于不愉悦的感受也不要嗔恨。听到这里，我融合自己已有的灵性知识，似乎得到观念上的启发：不要执着，因为身体的所有感受都是暂时的，都是幻相；我们的本质是永恒的意识，物质身体的存在本身也是幻相，它只是我们体验的工具。于是，我有意识地带着这个认识，开始一部分、一部分地观察自己的身体。由于现在身体的很多部位都还没有明显的感觉，这些部位都需要把注意力停留一分钟以上，所以我把全身观察一遍基本上需要半小时。观完头部、颈部、双肩、双臂和胸腹，到观察后背各个部位的时候，腿已经开始疼痛。忍着疼痛，坚持观完背部、臀部，终于可以运用刚才的认识去观察双腿。一开始，随着注意力的逐步扫描，以及内心的自我暗示（无常，平等心，对于不愉悦的感受不要嗔恨），疼痛有一定的缓解。然而随着时间的延长，疼痛仍然难以忍受。于是我进一步暗示自己：我不是我的身体，我不是我的身体，我不要认同我的身体。奇怪的是，这样想以后，疼痛不仅没有缓解，反而突然加剧了，持续而尖锐，比前几天的程度更厉害了。我立刻意识到，一定是我的认识发生方向性错误，身体在反抗！赶快改正，对着腿部默念零极限的金句：“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嗯，好一点了，有效果。来不及整理纷乱的思绪，先老老实实按照葛印卡的教导去做，以无常和平等心为出发点，对疼痛的感受不嗔恨，只是如实地观察，冷静地观察。疼痛依然持续，但是不再加剧了，慢慢地，开始缓解了，转化成酸麻，转化成沉重的压迫感。一小时到了，我做到了没有变换姿势。下午和晚上的那次也是同样。
当天中午和傍晚回房间躺在床上，我心里一直在梳理认识上的问题。因为我感到仅仅用无常和平等心，并不能从根本上说服我，虽然我能够照着做。无常和平等心，是典型的佛教思想，它是倾向于虚无主义的：既然一切都是虚无的，那么何必执着呢？只要不执着于任何一种感受，那么就没有痛苦了。这是它的内在逻辑。然而《与神对话》不是这样说的，我怀疑佛陀的本意也不是如此，是被后人曲解的。佛教思想认为一切都是无常，实质上否定一切，而没有去肯定什么；它把苦和乐都给否定了，把婴儿和洗澡水一起倒掉了；所以很多信佛的人表面上平静安详，在内心深处却是悲观厌世的。而《与神对话》说，爱是永恒的，快乐是永恒的，它们都不是虚无的；只有黑暗和恐惧才是幻相；觉悟意味着回到纯然的光和爱之中。至于身体的价值和意义，我还需要回头找时间进一步探究。但我已然明白，佛教所说的嗔恨心，实质上就是一种恐惧，我们需要摆脱的就是内心的恐惧。我们不能够否定身体，但也不能只认同身体。只认同身体的，是我们的头脑，是我们的小我。小我是恐惧的化身，它害怕身体的病痛，害怕身体的死亡，所以小我的习性反应就是对疼痛的评判和抗拒，这会进一步加剧痛苦的感受。我们也不应去否定身体，否定小我，而要让我们的高我作为观察者的身份去安慰小我，疗愈小我。用爱去疗愈恐惧，用光明去照亮黑暗。就是这样，理清楚了，可以应用了。晚上六到七点的坚定静坐中，我就用这种深化了的认识去观察腿部的疼痛。不再评判，不再抗拒，只是无条件的接纳！我反复地对我的腿说：“好的，没关系，不要害怕，我看见了，我了解了，我在这里陪伴你……” 哇，效果出奇的好！虽然刚开始还是疼，但是渐渐地，随着注意力在腿部的移动，疼痛的感觉不那么尖锐了，可以承受了。在疼痛特别显著的部位，就多停留一会儿，不带任何预期和盼望，只是默默地观察和体验，慢慢地，疼痛的中心就会开始扩散，不知何时也转化成压迫感和麻木感了。等到葛印卡老师的唱诵声响起，我不再像前两次一样大大松一口气，反而觉得时间过得还挺快的。唱完了，其他同学纷纷打开双腿，我还继续盘着坐了一会儿，感觉就是再坐十分钟也完全可以承受，真是前所未有的体会，心里很是高兴。
坚定静坐的成功，意义不可小看，我认为是内观法门的重要成效之一，虽然在思路上经过了我自己的消化和整理。从第五天到最后一天，我每天都做到了三小时的坚定静坐，而且越来越容易，这是我颇为自豪的。事后跟一些同学交流，得知大多数人在第一次参加十日课程时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接下来再谈观察身体各部位的情况和进展。
在此我想先提一下我在今年七月中旬，也就是去参加内观课程之前，用水晶灵摆做过的脉轮测试。那是在一次总共只有十来个人的小型聚会上，助理老师利用午休时间为每个人测试七脉轮的开启状况。我在躺下来受测之前，内心对自己的七个脉轮做了一个评估。我的感觉是，我的海底轮、腹轮的能量比较弱，其余的都还好，特别是太阳轮、心轮和喉轮，因为我自认为在自信心、同理心和表达能力方面都没有问题。测试的结果却使我有些意外。海底轮、腹轮确实比较弱，但太阳轮和喉轮竟然也比较弱，都只有微微的摆动。三眼轮尚可，最强大的是心轮和顶轮。在场的只有一位男生和我差不多，水晶灵摆在心轮和顶轮上方的摆动幅度特别大，且摆动速度很快，令他人唏嘘，我自己事后看视频都觉得不可思议。做完后我按照这个测试结果反省了一下。太阳轮弱，说明我的内在可能还是缺乏真正的自信，所以经常会有证明自己比别人更聪明能干的倾向，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个很自信的人，其实不然。这也解释了我为什么看起来自尊心特强且比较容易被他人对我的态度所激怒。真正自信的人应该是更平静、淡然的。喉轮弱，也说明深层的问题。我算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但语速很快，多年来我很想让自己的语速慢下来，但是难以做到，这正说明我在表达方面其实是不够自如、比较紧张焦虑的。而且在表达方面我有时候会无意识地夸大其词(主要是对不熟识的人)，据说这种倾向是为了引起他人注意或加深他人印象，也说明了内在的不自信和害怕自己被忽略。不过，这个测试到底有多准呢？由于测试结果与我预先对自己的评估不太一致，我还是有一点将信将疑的。姑做参考吧！然后我就把它放下了。
没想到这次内观过程中对身体的首次观察竟然完全证实了水晶灵摆测试的结果。头皮、面部的几乎所有区域，都是随观随应，观到哪里，哪里就酥、麻、刺。接着往下观颈部，竟然没什么反应。心轮的辐射区，包括胸部、肩部和手臂、手掌，则如前所述，都比较敏感。再往下，胃部及其左右、腰部、腹部、臀部、会阴，感觉都不明显。腿部（也是海底轮辐射区）主要就是因盘腿而产生的压迫感、疼痛感等所谓粗重的感受，没有什么酥麻感。而且，我在内观时根本没有想到水晶灵摆测试的事情，只是进行如实的观察，是在事后回想才发现两者间的完全一致，即:顶轮、三眼轮、心轮都开启较好，海底轮、腹轮、太阳轮、喉轮都偏弱。也就是说，内观的结果，与我的头脑对自己的看法不一致，而与水晶对我身体能量的解读完全一致。这个事实在心底里是比较震撼我的。
不过上面说的是刚开始对身体的观察结果。随着每天十小时的耐心、持续的用功，身体的反应开始发生变化。每一次从头到脚、从脚到头进行观察时，对于所有那些感觉不明显的部位，都在那里至少停留一分钟，不带评判、不带期待地默默观察，几轮下来，效果很明显，基本上到第五天晚上，原先没有任何感觉的部位已经多少都有了微细的感受，特别是颈部，胃部及其左右部位。原先有感觉的部位，则反应更快、颤动更明显。所以当天晚上开始教对称扫描时，我已经能够进行初步的尝试，虽然腹部和臀部的感觉还比较微弱。
第六天，开始交替进行全身对称扫描和一部分一部分的观察。随着更多部位的感觉变得明显，全身扫描式观察的效果也越来越好，也就是迅速起反应的部位开始变多。腹部和臀部的感觉还是比较模糊，所以我每次都在这些部位停留比较久，慢慢地，感觉也开始明显起来，反应也变快了一些。
第七天，开始尝试贯穿式的观察。对躯干部分进行从前到后贯穿式的观察十分顺利。特别强烈的还是胸部，从前胸贯穿到后背，再从后背穿透进来回到胸部之后，感觉整个胸膛都在颤动，十分奇妙。胃部、腰部、腹部的酥麻感也都能顺利穿透到后背的相应部位。做了几次贯穿式的观察后，再从头到脚、从脚到头进行全身的对称扫描，真的体会到了全身通电的感受，感觉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颤动，有些部位更是突突地不停跳动。身体与周围空气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感觉自己就是一团气泡，没有坚固的实体。这时候去觉察鼻孔处的呼吸，发现呼吸也变得若有若无，极其微细。
第八天、第九天、第十天按照这个方法继续用功。分别观察腹部和臀部各处皮肤时的酥麻感更明显，会阴处也有了微微的酥麻感。双腿原先因盘腿姿势导致疼痛最剧烈的膝盖处，这两天已经几乎不疼了，扫描到这里的时候主要是轻松和酥麻的感觉。腿部其它部位的疼痛感也已大大减弱，大腿、小腿都开始出现酥麻感。脚踝、脚掌、脚趾等处已达到随观随应，精细到可以通过观察每一根脚趾使其起反应。颈部的酥麻感也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头皮、面部各处的感觉更加强烈，包括原先感觉不够明显的左眼处，经过多次的停留观察，也开始出现麻麻的感觉。左肩部的疼痛逐渐消失了。后背右胸膛处偶尔出现点状疼痛，后来也消失了。现在真正达到了葛印卡老师所说的，无论观想身体上任何一处手指尖大小的地方，都能够有感受，真是不可思议，心里感到开心和满足。
课程结束后，觉得全身畅通、轻盈。回程途中，虽然路线曲折、多次换车，但丝毫不觉得疲惫，而是精力旺盛、充满活力，心情十分愉快安详，看谁都顺眼。在火车上不时拿出内观中心赠送的几本书阅读，以进一步了解和思考内观方法的原理和意义。
回家后几天，家人感觉到我的脾气变温和了一些，说话速度也慢了一些。
（2015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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