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的一生·贰

作者: 白叔桐 | 来源:发表于2018-08-06 18:13 被阅读40次

    “哟,这就是陛下从骊山接回的道姑呀。”

    这日,微风和煦。

    杨玉环正跟贴身侍女于御花园采花,入宫三月,她已经许久没有喝上家乡的花蜜水了,想念得紧。

    “可不是,姐姐可知她在做道姑之前,是何人?”

    她们身后,几位妃嫔颇有兴致地高声阔论,“这太真呀,原是陛下第十八子,寿王李瑁之妃。”

    听到寿王之名,杨玉环顿了顿手。

    想来她已经处处低调,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但有些是非硬是像那南归雁,认檐,自个儿就学会钻进屋来了。

    “女官,要不咱们先回吧。”杨玉环边上的小侍女战战兢兢,开始惶恐,“这董芳仪和王美人如今最受陛下宠爱,怕是我们得罪不起啊。”小侍女细声提醒。

    哦?

    杨玉环讪讪一笑,自打她入宫以来,不论哪个美人、才人、婕妤还是妃仪,哪个她得罪得起?

    听闻陛下带一道姑入宫,这宫里宫外谁都要来瞧上几眼。她住的南宫墙外,总有三两成群伏首侧听,低声交谈。

    更过分的那些妃嫔,隔三差五便来寻事。今儿丢失珠钗,一大群人翻箱倒柜搜查,明儿天气酷热,送来难闻的药汤强令喝下。

    这些把戏,她早已不以为然。但今日,她提到寿王,提到她的清郎,她实在难忍。

    “怎么,见我们芳仪还不下跪?”那群人走近,最右侧的丫鬟突然高声喝道,“你一小小女官,不懂宫里规矩吗?”

    听闻这话,杨玉环边上的小侍女霎时腿软下跪,低着头扯了扯杨玉环的裙摆,示意其行礼,杨玉环却不为所动。

    三个月了,不知清郎可还好?听闻宁王故去,府内定是诸多琐事缠身,未得空来也是情理之中,只是……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另一个丫鬟开始帮腔。

    下跪的小侍女更加惶恐,又扯了扯杨玉环的裙摆。

    “罢了罢了,”董芳仪挥了挥手,“这旧时履,哪里走得惯新道儿?”

    “姐姐说的是。”一旁的王美人连忙附和,几个丫鬟也放肆着打趣。

    “这履不论新旧,如今可都踏在这条道儿上。”杨玉环缓缓道,身下的小侍女惊诧之余望向她,只见她神色镇定,毫不怯弱,“姐姐说,这是何故呀?”她上前两步,走到董芳仪面前,四目相对,“俗话说得好,这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她靠近董芳仪,轻声附耳,“这旧有何好?不过是狐媚功夫了得,让陛下日思夜想罢了。”

    “你,”董芳仪气得珠钗乱晃,挥手想要给她一耳光,却在半空被杨玉环截住。

    见此状,一群人都慌了起来。

    “大胆女官,竟与芳仪动手,”王美人喝令,“来人,快将她拿下。”

    几个丫鬟正欲上前抓住这个大逆不道之人,杨玉环却用力一推,使得董芳仪重心不稳,与一众丫鬟跌落在地,全无往日静淑形象。

    “你,你你你……”王美人干站在旁不知所措,见董芳仪摔倒,话语间便没了八分底气。

    “陛下驾到~”高力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众人等争相起立,列队行礼。

    “陛下,”董芳仪略带哭腔,“陛下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说罢“砰”地一声跪下,涕泗横流。

    杨玉环转身,遵行叩拜之礼,却始终未抬眼看他,语气平平,“太真见过陛下。”

    唐帝未理会,上前扶起董芳仪,轻声询问:“爱妃有何委屈?”

    “启禀陛下,女官太真大逆不道,竟敢当众羞辱芳仪,”一旁的王美人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引起唐帝注意的机会,她深叩首,大声恳拜,“还请陛下做主,还后宫一片平和。”

    御花园内,一众妃嫔和丫鬟们深深叩首,异口同声:“请陛下做主。”

    唐帝面无表情,他转身走向杨玉环,问她:“太真欲作何辩?”

    “太真不做辩解,”杨玉环礼起,又深深再一叩首:“董芳仪与王美人所言不假,请陛下降罪。”

    她毫无惧怕,这是她精心想要的局面。

    降罪让她死?总比这样活着强。

    降罪罚她?听闻她受罚,清郎定会忧心赶来。她太想见他了,哪怕这罚重如泰山,只要能见上爱郎一面也是值当的。

    她满心的盘算,却不料……

    “那太真,往后搬去华清宫吧,赐贵妃封号。”唐帝留下这道谕旨,还没来得及等杨玉环领旨谢恩,便带着高力士大步离开了御花园。

    跪在身后的董芳仪和王美人一个趔趄,惊诧之余差点晕倒。

    杨玉环未有表示,拾起装盛花瓣的竹篮,便和小侍女离开了。

    没几日,唐帝临幸华清宫,宫里宫外高兴坏了,这是杨玉环作为贵妃的第一次侍寝,下人们唯恐做得不周到,争相四处忙活儿着。

    那夜,是他们的第一次。

    唐帝进屋,见杨玉环紧裹喜被,露在外面的肌肤似雪,垂在肩上的青丝还滴落着水珠,一滴一滴打在这个年逾半百的男人心上,那样热烈而激荡。

    唐帝上前想要掀开喜被,杨玉环却用力拽住,这种胜负必然的游戏让唐帝心神荡漾,就在他要卸下喜被之时,杨玉环从被中伸出右手,一柄短刀横空现出。

    她开始颤抖,咽喉似被掐住,声音哽咽:“我心有郎非陛下,陛下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唐帝望着她,泪流满面,心下一紧。

    他坐到床沿,手从匕首下穿过,轻柔地拂去她不断落下的泪珠:“太真,朕心疼你。”

    她微微一怔,未语。

    唐帝边替她擦去泪水,边道,“今日,十八郎进宫了,你可知?”

    杨玉环自然不知,若她知清郎来都,怕是爬也要爬去见上一面的。

    “朕知你思念家乡花蜜,便嘱托他这次带了些来。”唐帝从袖间取出一小瓶花蜜,晶莹剔透,清香四溢。

    杨玉环盯着这一小瓶花蜜,久久未回神。

    “十八郎这次来,所为两件事。”唐帝轻而易举取下她手上的匕首,放到一边,“一是宁王故去,他请求前去守孝,二是寿王妃位空缺,他请求朕赐婚。”

    杨玉环目光一沉,死死盯住唐帝,眸子间又泪流不止。

    “玉娘,总有一日我会将你迎回。”

    “玉娘,执妻之手,死生同契。”

    这铮铮誓言如蚁入耳,轰鸣声愈发剧烈,瘙痒疼痛之感重重袭来,将她击倒。

    “咱们娘娘可真是好福气,昨夜旧疾复发,陛下亲自照看,天亮了才走呢。”

    “可不是,往后这华清宫,别人怕是更要高看一眼咯。”

    “就是就是。”

    三三两两的丫鬟交谈声传进寝殿,杨玉环却只觉得浑身乏力。

    无意间瞥见那瓶花蜜,此刻正立在柜上,她费力起身拿起,打开,果然在瓶身的隔层里找到一张小纸条,上面写道:

    “玉娘,宁王已去,往后寿王府势单力薄,谈何将你迎回?为今之计便是助阿荦山一臂之力,我已借守孝之名前去练兵,待阿荦山功成之日,便是你我相聚之时,切记。”

    她瞧着娟秀的字体,想象着下笔之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写下这段前程微渺的文字,却丝毫未提及纳妃之事。

    呵?

    她内心有千万个疑团,能解之人却在千里之外。

    “落梅,”她伏在床沿,语气微弱,却唤来先前在御花园一同采花的侍女。

    寝殿内,微光斑驳。

    “你可听闻寿王面圣?”她仍不死心。

    被唤作落梅的侍女神色慌张,她跪在床边:“启禀贵妃,奴婢知道。”

    “那为何不告知于我?”杨玉环言语愤懑,大力将手中花蜜砸向地面,瓶身碎落一地,香香甜甜的气味儿随着花蜜散开,好闻极了。

    “奴婢,奴婢是寿王派来照顾贵妃的,”落梅慌忙叩首,“寿王担心贵妃安危,特派奴婢前来照看,不告知娘娘,也是奉寿王之命,不愿娘娘以身涉险。”

    她说的言辞恳切,杨玉环差点儿就信了。

    良久,她问了最后一句,“寿王新妃,娶的是哪家小姐?”

    “回贵妃娘娘,是左卫勋二府右郎将军韦昭训家的二姑娘。”

    杨玉环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昏睡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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