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野球

周日下午，猛子、阿华、大杨三人在校篮球场打球。

正当三人玩得开心之时，却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就这水平还想进校队，队长真是瞎了眼。”

顿时，他们便循声望去，原来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小前锋蒋枫。而与他同行的，还有他的女朋友以及校队的一个替补大前锋和一个替补小前锋。

“你放什么狗臭屁！能说点人话吗？”脾气暴躁的大杨火道。

“你丫是吃枪子儿了？我又没说你！”蒋枫也怒道，同时还用眼睛瞟了一下猛子，示意他说的是谁。

“我们仨，你说谁都不行！”大杨厉声说。

“哟，自己没本事，还怕被人说。”蒋枫讥笑道，与他同行的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谁没本事！有尿就来战一场！”大杨朗声说。

“正合我意，我倒要看看队长是怎么看上他的。”蒋枫边说边又看了猛子一眼。

而此刻，猛子却好像在故意躲避着他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继续在玩着篮球。蒋枫见他一副没有底气的样子，更显得傲慢自大起来。再则，蒋枫毕竟是校队的，他怎么可能会把他们这些野路子放在眼里。

双方经过简单的商量后，决定打个半场，来30球，哪边先进30个，哪边就赢。

蒋枫那边三人，蒋枫高1米85，替补小前也高1米85，替补大前则有1米90高。而大杨他们仨，只有大杨身高超过1米80，有1米85；阿华倒也还好，虽然没有达到1米80，但也有1米78；而只有猛子个子偏矮了点，仅1米67。

在身高和专业训练上，大杨他们挑战蒋枫三人无异于等同自杀。但没有真正干过一场，又有谁能服气呢？这可能便是年少气盛时的美好吧。

两边先是通过罚球决定由谁来先行进攻。结果，蒋枫那边得意洋洋地拿到了首攻权。紧接着，一场野球大战便正式开干了。

但见一上来，蒋枫便用一个转身带球晃过了防守他的猛子。接着，他就迅速地朝篮筐奔去。看这情形，他是要准备先扣个篮，由此给猛子他们来个下马威。

而正当蒋枫举球起飞的时候，突然他的侧面有人影闪出。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篮球便从一边飞了出去。一个大帽，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帽！而盖他的人竟然是只有1米67的猛子。顿时，蒋枫一脸懵逼。但随即就恼羞成怒，这可是在啪啪地打脸，他非但没有实现梦幻的开局，反而一上来就是丢人现眼。是可忍，孰不可忍，待重新发完球后，蒋枫就立马狂攻了起来。

但人一旦急躁就容易出错。果然没两下，蒋枫又吃到了瘪。球被猛子断走了。但他很快就回防了上去，步步紧盯着持球中的猛子。

而猛子面对着蒋枫，老练地右手带球一个急步向右，然后突然将球从背后换运到左手，同时身体往后大撤一步，接着拿球后仰跳投，只听得“嘭”的一声，篮球应声入筐。而此时，蒋枫根本都还没回过身来，更谈不上要去盖猛子了。

“好球！”场上顿时响起了一片赞叹声。其中，除了大杨和阿华，还有一些观看的学生，甚至连蒋枫的队友都一同叫起了好。

而蒋枫则已经气疯了，除了被矮个头的猛子在自己的防守下进了球，而且猛子刚才得手后还鄙夷地瞟了他一眼，因而此时的蒋枫不冒火才怪。他厉声喝了一句：“住嘴！吵死了！”然而，他的这句话当然也只能让他的队友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接下来，蒋枫便发起了猛烈的反击。虽然他怒火中烧，但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心绪再如何烦躁，身体的记忆却依旧牢固。不多时之后，他便带队将比分拉到了5:2。

猛子倒不怕现在的比分落后，他只担心的是蒋枫正在变得专注和冷静。而这时，阿华的上篮又被防守他的那个替补小前给帽掉，真个是很伤士气。

“阿华，咋整的？大热天的，吃什么火锅呢。”猛子微笑地说着，“但不过他比你高，你这锅背得也说得过去，总比某些人要好很多了。”

“那是，我可不是个傻大个，呵呵。”阿华心领神会地笑道。

“你说谁呢！”蒋枫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大帽，那可是他认为自打他接触篮球以来最大的耻辱。一时间，他的血气再一次上涌，刚刚要平复下去的心绪又变得急躁起来。

“爱谁谁，你管得着吗你。”阿华不屑地说道。

“你......”蒋枫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自从猛子第一次有意激怒蒋枫开始，他除了在耗费蒋枫的心神，而且还利用他的愤怒，通过团队持续不断的传接球来调动他，让急于反击的他跑来跑去，从而消耗他专业训练出来的体力。而现在还得继续保持他的愤怒，因为他的愤怒才是所有一切的源点。猛子断然地想道。

又是一阵狂轰滥炸，急于求胜的蒋枫变得越来越像一匹独狼。无论有没有机会，他都不管不顾地上篮投篮，结果当然是频频打铁。但由于有替补大前的篮板保障，就算命中率不高的情况下，比分还是被拉到了10:5。而他们队中那个在不断跑位的替补小前曾出现过很多次机会，然而却始终都没有得到应有的传球，这就让他感到很是心累和疲惫，但他又无可奈何。

5个球的差距，猛子认为这是一个临界点，他不能再让这个落后的比数继续扩大。而且他发现蒋枫经过一番没头没脑的横冲直撞后，竟好像又开始变得专注起来。

于是，猛子想着是时候该再下一剂猛药了。接着，他便向队友要了球，然后轻轻地运着。而蒋枫此时已经横在猛子的面前，他双目圆瞪地盯着，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他可能真敢当场把猛子碎尸万段。

突然，猛子启动了。他左手带球一个箭步向左，随之，蒋枫也本能地跟了上去。然而，瞬间猛子又把球从背后运到了右手，而运球的同时他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并就势要起身跳投。

还想故技重施，没门！蒋枫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极速地回防过来，身体随即就高高跃起，脑中同时喷出一个念头：盖死你丫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猛子却突然一个侧身闪过，然后便直奔篮下去了。假动作！我去！蒋枫反应了过来，但为时已晚。不过此刻，篮下的替补大前已经过来补防。眼见着二人就要打个照面，猛子却突然来了个急转弯，往篮筐左边的外头跑去。而就在他与篮板几乎成零度角的时候，一个左勾手将球抛了出去。此时，跟上来的替补大前也随即高高地跃起，但由于猛子急转向外拉开的距离加上还有一个横向的身位，虽然替补大前有1米90的身高和不凡的弹跳力，却最终还是没有摸到球。而那飞出去的篮球，只是清脆地擦了一下篮板，便麻利地钻进了筐里。

顿时，场上爆发出了一片喝彩声，甚至连蒋枫的女朋友都在鼓掌。而这时候，猛子还不失时机地瞟了蒋枫一眼，并同时还瞟了瞟他女朋友。瞬间，在蒋枫女朋友惊讶的眼神中，蒋枫爆了！这是让他在他女人的面前丢脸啊！

他马上就气急败坏地向队友要球，然后便是一个劲儿地猛攻。然而，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蒋枫的命中率依旧不尽人意。而且，他已经完全只一味地自己进攻，几乎没给队友任何的投篮机会。这样，他的队友要不就是空位无人防，却没有接到传球；要不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硬上，然后便是打铁。结果没过多久，猛子这边就把比数追成了13:15。只差两球了。

而这时，蒋枫那边的那个替补小前感到了情况不妙。于是，他趁着一次发球的间隙，找了那个替补大前耳语了一阵。随之，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蒋枫接到球的次数就明显变少了。任凭他无时无刻不急赤白脸地要球，他的队友也未必一定会传给他。而在经过了此番调整后，很快就见到了成效，比数又被拉大到了20:15。

看来，得再添一把火了。猛子心中暗道。接着，在那个替补小前又一次漂亮的进球后，猛子开口了：“好球！这才是一个球队核心该有的样子！我感觉你被埋没了，有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就是，就是......”阿华和大杨纷纷附和了起来。

“没，没这回事儿......”那个替补小前听了，开心而又害羞地回了一句。

而此时，蒋枫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他暴怒地说道：“叫你们把球给我，你们干嘛不传！你们是不是不想在校队里混了？”

听闻此言，那个替补小前和替补大前瞬间竟皆颤抖了一下，随即便都低下了头。而猛子见了，却暗暗有了喜色，看来火势已经得到成功的蔓延。

果不其然，再次进攻的时候，球又乖乖地回到了蒋枫的手里。这次，蒋枫铆足了劲儿，他要一举击溃猛子，从而一展他作为球队真正核心的实力。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厉害，包括他的女友、他的队友、他的敌人，还有其他一切从旁观球的人。然而，盛怒之下的他真的能如愿以偿吗？

没想到，蒋枫利用身体的大幅度左右晃动加上胯下的一个急速变向运球，真的突破掉了猛子铜墙铁壁般的防守。紧接着，他就要准备来个急停跳投。而这时，大杨已经飞身盖了上来。然而，这却仅仅只是蒋枫的一个假动作而已。

当大杨刚刚跃离地面的时候，蒋枫瞬间便是一个闪身飘过。这下，蒋枫的前面尽是一片坦途，如入无人之境。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还是不敢大意。于是，他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发现确实没人，随即便准备跨出三步上篮的第一步。

然而，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不知何时猛子竟早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在转瞬间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动作，根本就停不下来。只听得“嘭”的一声大响，猛子便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但随即阿华和大杨便一同跑了过去。

愤怒中，大杨一边和阿华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猛子，一边还大声地嚷着：“什么人嘛，是不是输不起啊？竟然如此野蛮！”

而在场的人也议论纷纷，向着蒋枫指指点点。很明显，是他撞人犯规了。因为猛子是在他准备迈出三步上篮的第一步就站定好了位置。一时间，群情激愤，大家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就胡乱伤人，也有说他以为自己是校队的就了不起了......

而这时，猛子已经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衣服和裤子，示意没事，可以继续比赛。与此同时，他还在心里暗道：水已经彻底搅浑，可以开始抓鱼。

由于蒋枫被持续不断地激怒，加之由此带来的大量无谓的体力输出，而且因为他的异常又拖垮了其他两名队友，最后再加上场边所有看球学生带来的舆论压力，蒋枫他们仨此刻已经精疲力竭、斗志涣散。因而，没用了多久，猛子这边就追平了比分。而此后，两边你追我赶，一直处于胶着的状态，比分再没被拉开过。

当双方战至29:29平的时候，场面完全白热化，看球的学生已经把赛场围得水泄不通。而这时，正轮到蒋枫这边持球进攻。但见蒋枫拿到球后，于胯下稍稍运了两次，然后便突然一个变速变向晃过了猛子，紧接着就一头扎向了篮下。

“关门！”猛子喊叫了一声。随即，阿华和大杨便一起上前堵住了蒋枫。同时，猛子也即刻赶到。而还未等蒋枫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猛子他们团团围住，一时动弹不得。

由于此时的蒋枫已经体力不支，而且意识也有点模糊，趁着他一个不留神，猛子就把球断走了。

“拿下这一球！”猛子高高地举起了食指。

“好！”阿华和大杨异口同声地回应道，甚至就连场边也有人跟着附和了一声。

当是时，只见猛子一个变向到右边，晃了蒋枫一下；接着，一个胯下运球转到左边，又晃了蒋枫一下；然后，一个背后运球又回到右边，顿时蒋枫就摔在了地上。紧接着，猛子便是一路向前，直直地杀向篮下。

“包夹战术！”蒋枫大喊了一声。似乎到了此时，他才开始慢慢回想起教练教给他的一些东西。

顿时，那个替补小前和替补大前同时围了上来，而从后面拼命追来的蒋枫也堵了进去，瞬间，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包围圈。

然而，就在这个包围圈形成的第一时间，猛子便已经将球从替补大前的胯下传了出去。而在不远处的大杨默契地接到传球，紧接着，顺势就要准备投篮。

“完了......”就在替补大前哀叹之时，蒋枫却好像未卜先知般已经闪到了大杨的面前。

“可惜了！”

“厉害啊，果然是校队的！”

“太精彩了！”

......

正当有一边围观的学生惊叹之时，大杨却单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顿时，蒋枫疑惑不解，这是在搞什么名堂？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摆Pose！

“球不在他手上！”大杨身后的一个学生突然间喊道。

“啊？”很多人，包括蒋枫，都惊呼了一声。

而此时，却见猛子已经拿着篮球站在了三分线的位置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刚才就在蒋枫即将扑到大杨面前的时候，首先是阿华的一个无球跑动遮住并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而与此同时大杨反手把球放到他的背后，紧接着，靠着掌力硬生生地拍给了已经跑到三分线外的猛子。如此这般的一连串配合转瞬即逝，堪称一气呵成，仿佛就像变了一场魔术。而最最要考验演技的就是，无球的大杨必须得继续假装还在背手拿着篮球准备着进攻。

就在大家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子已经从三分线处一跃而起，稳稳地将球投了出去。而随着“嘭”的一声脆响，篮球便应声入了筐。

“赢了！”

“好啊！”

阿华和大杨一起兴奋地跑向了猛子，随即三人便高高地跃起，开心地撞到了一块儿。而此时，蒋枫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傻傻地不敢相信他竟然输了，校队的主力竟然输了。

围观的学生们早已掌声雷动，为了猛子他们，或许也为了他们自己。

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猛子向蒋枫缓缓地走了过去。他朝他伸出了一只手，蒋枫迟疑了一下，还是抓住了。而猛子则一把把他拉了起来，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了一句：“其实，很多会打球的人只是没上高中而已。”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此时，在不远处的教学楼上，学校篮球队的队长正朝着猛子的背影伸出了一根大拇指，而在他的身旁就站着满脸微笑的教练。

这是在1998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发生在一所普通高中校园里的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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