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着长短不一的手指头分辨一下,这应该是他第十次相亲。
大龄未婚的他,在乡镇企业的篾工厂上班,算是有一份正式工作。
自身条件不错,朗目深邃,菱角分明,高大结实的体魄。
只是在家排行老大的他,手下有五个弟弟需要抚养。
父母年迈,长兄如父,他是唯一能接济家里的脉络。
于是他的婚姻一直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卡壳状态。
年轻的时候,哪个女人没有自己想要的白马王子,那个男人的骨子里,没有追求客观上的超俗。
附近村庄适龄女孩差不多看了个遍,就像手指头一样参差错落,不尽他意。
张家村的姑娘太不懂事了,自她跟着媒婆屁股来,就没有没进过门,一直倚靠在门槛边,咬着手指头,春萌似的嘿嘿笑呢!
李家村的姑娘,黑的真是可以,就剩两眼睛麻溜溜的转。
刘家村的姑娘,俏丽玲珑,伶牙俐齿,只是她从未入过“牛栏门”,这没文化真可怕,一旦张牙舞爪起来后果难负啊!
就剩隔壁赤脚医生的外甥女了。
听说这姑娘脸似粉荷,肌肤如白瓷,温婉慧柔,与他郎才女貌般的登对。
闻其优,不如见其人。
姑娘肤白窈窕,娴静浅笑,是他当前最满意的相亲对象。
兜兜圈圈,本着篾匠的精神,独具用心,总算织就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半。
没想到互相心有灵犀,医生那外甥女双颊绯红,颔首点头了。
一场圆满的相亲结局,两厢情愿,想必是彼此忠于了自己内心的选择。
相亲,约会,炉火炖青,准备定亲中,眼看八字都快有一捺了...
明镜高悬的夜半,大家都进入了迷糊温暖的梦里。那姑娘的叫声划破了夜,她胃疼的直打滚,一声声哀嚎,撕扯着住在隔壁的他,他心疼的,一点一点快要碎了。
愿望就这样被生存这面镜子,打入现实之中,有什么千万别有病,穷人家的孩子那能折腾起没身体的媳妇。
权衡生活困境之后,他的父母替他悄悄地拦下了这桩婚事。
他水草似的捆住了双脚,贫穷在他们之间,砌上了一堵厚厚的墙。
第十一次相亲,他快三十了,在农村属于拖后腿似的晚婚,和他同龄人的孩子,不是会打酱油,而是念小学了。
睥睨眼前这个干瘪瘦小的黄毛丫头,要啥,啥都没有,他一度怀疑她能否生娃,黄发糙糙的她,衣着质地粗砺,干枯的像一把稻草。
其实她和他同病相怜,姐妹众多,家里清贫简朴,身为姐姐的她肩挑家里主劳力,平日咸菜粥饭裹腹,严重的营养不良,十九岁了却像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片子。
第一次相亲的她,带着明媚的心情而来,被动的没有选择权。无法超越他的质疑,眼里噙满泪水,她无奈地把炙热的心埋藏。
每次路过那特别熟悉的门口,她总念念不忘他的气宇神态。季节有收成时,她经常捎上一些小吃小用的给他,他还没来的及拒绝,她火箭似的,一溜烟不见了。
现年,暗淡的冬天,雪花挥挥洒洒,轻盈而下,年纪轻轻的他患上了严重的眼疾,世界一片黑暗。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颓废,消极,为一家人的生活担忧不已。
几经周折无效,家里负累不堪,天寒偏逢屋漏水,他又患上了痢疾,命运将他打入地狱的边境,疾病给一家人的生活,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翳。
她知道后,顾不上尚在闺中的身份,扔下手中的活,一路长跑的赶往他家。
几经病魔缠身的他,命若悬丝,已经卧床不起,骨瘦形销,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不由分说,一五五不到的她,背起一七五的他直奔医院,他的两条长腿几乎垂直在地,让旁人看似有点滑稽,但却让匍匐在她背上的他心疼不已。
那时候的医院,是没有电梯的,全靠这个黄毛丫头,抖动着双腿,坚韧不拔,一步一脚印,背着他,踏出来的电梯。
风里来,雨里去,日月轮回,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在爱的力量包围下,病魔一点一点的被击碎,直到灰飞烟灭,她终于为他带来了光明。劫难怯弱的向他们了投降。
苦难过后,甘如纯蜜,他心里的寒冰早已化成了爱的火海。轻云淡雅的日子里,他们双飞并膝,二体一心,把日子经营的无懈可击。
情深义重的她,更是为他生下了两男一女,还打破了他们家,阳盛阴衰,没女儿的风水。
这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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