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爱的乡土中国，让我如何不爱你

前两天，我把一篇点赞河南人的推文转发给一位河南朋友，文章大意就是表扬河南人在这次疫情中的“硬核”行动。

朋友回复：“至今没看到除武汉外任何地方政府关于封城堵路的告示，基层村镇就这样轰轰烈烈地挖路断桥。民生与安全同等重要，简单粗暴不是野蛮无礼就是缺乏智慧。” 他认为法治社会应当依法治国，家乡人的做法有点“有辱斯文”。

我能感受到他敲下这几句话时心里是有点愤怒的。可是，真的是“无礼或者缺乏智慧”吗？ 作为与湖北毗邻的大省，一旦疫情失控，后果不堪设想。河南人知道只有严防死守，才能有效控制疫情。其中三种做法特别“雷人”。一是挖掘机断路，二是六亲不认，三是暴力洗脑。

这些做法看似简单粗暴，可是当我们用费孝通先生《乡土中国》中的理论来反观他们的做法是，你会发现河南人的表现是那么的可爱。 中国是一个有着几千年文明史的农业国家，现代化进程虽然冲淡了很多乡土气息，但中国社会的根则是乡土性的。

乡土中国是一个“礼”治社会。礼不是文质彬彬，不是礼貌谦让。法是国家权力的制约，而礼是从传统教化中养成的个人的敬畏之感，是从内心产生的认同感。或者说，礼就是社会公认、约定俗成的行为准则。 特殊时期，河南人公认的行为准则就是生命安全至上。有什么能比生命安全更重要呢？断桥挖路表面上看是破坏了公共财产，是土匪行为，但是面对着那么多置国家公告于不顾，依然心存侥幸心理往外跑的人来说，这种做法不失为“快、速、狠”。

特殊时期，如何处理“法与礼”的关系？有这样一组对比。疫情初期，相关部门给出了不公开信息的理由“因为是传染病……要依法上报，不能随便公开……”，因为太守“法”，从而错过了关键时期的有力防控，造成了无法估量的后果。而后来武汉几家大医院在医疗物资匮乏的情况下，越过上级主管部门直接向社会求援，为疫情防控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如何权衡“法与礼”的关系，考验的不是规则、制度，而是人性。试想，“45度让路法”不也是违反交通法规的吗？可是却得到了交通管理部门的强烈点赞。“法”从来都不是冰冷的，失去温度的往往是人心。

因为心中有“礼”，此时的河南人表现得空前团结和“六亲不认”，大有一种绝对不能让“侵略者”得逞的架势。村头路口，他们虎视眈眈的防备着一切可能的危险，当然也防备着自家人。他们把“此户有武汉返乡人员”的条幅挂到了邻居家的大门上，他们主动隔离了返乡回来结婚的女儿和女婿，有个老爷狠心拒绝了前来拜年的外孙，还有亲妈、亲爸铁面无私地举报武汉回来的儿女……这种执拗与坚守就是一种规则意识与大局意识，更是一种乡土情怀与社会责任感。

乡土社会是典型的熟人社会，熟人之间的约束，并不真的需要国家权力，仅仅是舆论就已经足够约束大部分人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河南人撰写的那些醒目的标语不能不说确实起到了唤醒人心、凝聚力量的作用。有人认为标语的内容太粗俗、低级，不是恐吓就是引诱。费先生说：乡土社会家庭的功能就是生育，家族的功能是事业。因此，他们的多数标语都是体现这方面的内容的，不仅语言晓白流畅、生动幽默，更是态度鲜明、直指要害。这就是泥土深处生长出来的一种大智慧。

今天，当我用费孝通先生的研究理论来试着解读河南人的这些“硬核”做法时，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里自有另一种复杂，另一种纯粹，另一种智慧，另一种深奥，另一种行为的伟大。他们的做法让我有一种泪流满面的冲动，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在其中看到了坚不可摧、战无不胜的人民信念，看到了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人民力量。

我可爱的乡土中国，让我如何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