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琦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在市里折腾到半夜才在市第三人民医院找到黄征。即便夜色渐沉,即便孤身一人,她也不曾害怕,当一个人心底有想守护的人时,她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找到黄征的时候,他靠在手术室门口的墙上,幽凉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清冷的月色,少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沿着医院幽深的走廊,张琦一步步走近,她放轻脚步,生恐惊吓到月光下沉默的少年。
黄征还是听到了声音,抬起了头,看见张琦的一瞬,原本气质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突然双眼饱含着泪水,深深注视着她,伸出了双手,仿佛孩子祈求得到拥抱,慰籍孤独的灵魂。
张琦没有任何思考,一步上前,环抱住了黄征,尽管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面,身体紧贴着身体的拥抱,“阿征,我来了。”
“小琦,爸爸死了。”他压下哽咽,用尽量平静的语言叙述,“他用一根皮带勒死了自己,皮带的一端扣在床上,另一端套住脖子,这得有多疼,可是他一点犹豫都没有。”
张琦只能更加紧地拥抱他。
“其实,我早该想到。最后一次见到爸爸,他说妈妈不会原谅他,他说妈妈明明会游泳,会憋气,可是她还是淹死了自己,她就是想用死亡报复他。他害怕一辈子住在监狱里……”
越说到后来,黄征越是哽咽地厉害:“小琦,他们都好自私,他们都不要我了。”
“别怕,别怕。还有我呢。”张琦深觉自己语言的贫乏,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到阿征,怎么宣泄出内心的惶恐和怜惜。
“爷爷看到爸爸的尸体,也突然中风了,现在还在抢救,病危通知单都下了好几次了。从此以后我可能就要成真正的孤儿了。”黄征的声音已经颤抖。
“阿征,你哭吧,哭出来好受一点。我的肩膀借给你。”
黄征把脸深深地埋在了张琦的肩窝处,偶尔有一两声啜泣隐隐约约漏出来。
张琦紧紧地抱住他,他的眼泪沿着她的脖子烫到她的胸口,烫得她闷闷的难受。他的双手伸到她背后紧紧地抱住她的腰,贴到她肩窝处的,蹭到她温热皮肤的,不知道是他的脸颊还是嘴唇。
情窦初开的少女也曾幻想过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可从未想到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她甚至连旖旎的心思都没空体会,已经先被心疼打倒。
夜色里的时间安静而缓慢的流淌,一切都沉寂下来。少年和少女安静地等着手术的结果。
手术室的灯灭了。
“阿征,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在你身边,你只要转身看看,就能看到我。”张琦紧紧拉着黄征的手,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说,直到他紧了紧他们相握的手。然后手牵手,迎到手术室门口。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世界上最残酷的也许就是医生的宣判,没有商榷的余地。
也许等待宣判的时间过长,也许让人失望的事情太多,等到真正结果出来的时候,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从容,仿佛等待是种折磨,折磨结束,生活还是可以从此刻出发。
黄征没有再哭,他平静地接过了死亡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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