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度中槐花飞

作者: 第九颗星 | 来源:发表于2018-10-10 10:37 被阅读9次

    风雨度中槐花飞

    夕阳西下,浅金色的余晖,把大地染得像小磨推得棒子面。

    胖胖坐在门阶边,她在玩泥巴。

    她捏了小人,捏了小锅和小碗。

    她把小泥人放在门口,说:“你是哥哥哦!你坐在这边吧,等着我给你盛饭啊!”

    她的手指胖的像萝卜,灵活得把小花和树叶放进小碗里。

    “等凉了才能吃啊!”

    “胖胖!”妈妈喊她,“来吃饭!”

    “我等哥哥!”她回答,又懂事地说,“你们先吃吧,我等哥哥回来再吃。”

    她爬在门口的槐树上,这棵槐树好多岁了,爸爸说,他小时候,这棵槐树就特别粗了。

    胖胖爬到树上,树叶繁茂,到处是槐花,累累垂垂,白蝴蝶一样的花瓣,飘落到她的小歪辫上。

    “胖胖”妈妈又喊,“不要爬太高,槐树有刺,别扎到,又哭起来没完没了。”

    胖胖向远处望着,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小路尽头,是半圆的太阳。

    挺拔欣长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像一个剪影,从小路尽头,慢慢走来。

    少年的脸在背光里,他背着草筐,野草凌乱,在金色的夕阳中,他像一个画中人。

    十几岁的翩翩少年,在落日余晖里,踩着碎金,慢慢走来。

    “哥哥!哥哥!”胖胖喊着,她慌忙向下攀爬,槐树的枝桠调皮地咬住她的背带裤,把她悬挂在大槐树上。

    “哥哥!哥哥!”她尖叫着,大槐树哈哈笑着,把她荡来荡去,树叶和槐花都掉落下来,嘻嘻笑着,幸灾乐祸地看着胖胖,然后向地面飘去。

    “哥哥!哥哥!”她大声哭起来,“哥哥,你快来啊!”

    少年走到树下,皱起眉头。

    英俊的少年,破旧的衣服,依然掩不住他得风华。

    “又爬这么高?老妹子!”他说,“这很危险。”

    “我知道。”胖胖说,“我没有想爬这么高,可我爬这么高好简单啊!”

    “是吗?”少年说,“那么,你自己下来吧,也好简单啊!”

    胖胖张开了嘴巴。

    少年站在树下,张开了手臂。

    “好了,妹妹!”他说,“跳下来吧,哥哥接住你。”

    跳下来吧,哥哥接住你。

    那么多年后,胖胖依然记得那个傍晚,她被槐树哥哥挂在树上,她飘飘荡荡,她的哥哥,坦然站在树下。

    “跳下来吧,妹妹,哥哥接住你。”

    胖胖从树上落下来,她那么胖,那么重,大哥说她是小肥猪,二哥从不抱她,他会抱怨老妹子太沉了,三哥会把她扛着跑,因为,他和他的伙伴们,炫耀他可以背着一袋面,还跑得贼快。

    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胖胖经常从梦里醒过来,她总会想到那个怀抱。

    五岁得胖胖落入兄长的怀抱,她像猴子一样,攀爬兄长的身体,坐到兄长的肩头。弄乱了兄长的发。

    “我们吃饭去吧?哥哥!”她说,她的小短腿落到兄长胸前,她抓住了哥哥的耳朵,“你来当大马吧?哥哥!”

    少年反手把这个小胖子拎下来,放到地上,牵着她的手,走进屋里。

    屋子是土坯房,窄小的屋子,更窄小的窗户,吃饭的时间,经常停电,大家就点蜡烛吃饭。

    停了电,胖胖最高兴。

    屋中只有橘红的烛光,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大家的影子落到墙壁上,被扩展得极大。

    一切都光怪陆离。

    胖胖的小碗挨着哥哥的大碗,哥哥碗里的好料都偷渡到她的小碗里。

    好多年后,她的丈夫在蒲公英盛开的季节离开了她。

    “你不懂得爱!”她的丈夫说,“你永远也长不大。”

    她的丈夫折下蒲公英的花朵,这颜色娇黄,胖胖却觉得这蒲公英成了五月槐花香。

    丈夫了然的目光,看着胖胖。

    胖胖又去仰望天空,这天真蓝啊!

    她还记得哥哥,在雨天,哥哥在写毛笔字,在晴天,哥哥带她到地里,她坐在草筐里,草筐里一半装草一半装她。

    后来,她就找不到哥哥了。

    她爬到大槐树上,一天一天等着哥哥回来,只等到了妈妈的泪。

    三个哥哥忽然团结起来,他们轮流来接胖胖。

    “跳到哥哥怀里来。”哥哥们说,“老妹子最听话了,妈妈在哭呢,胖胖赶紧下来,好吗?”

    她抱住大槐树,从大槐树里看星星,看不见哥哥。

    她叹口气,跳了下来,三哥接住了她。

    三哥背她回家。

    妈妈和姐姐鬼鬼祟祟地把哥哥的东西拿出去,偷偷摸摸地丢掉了。

    这些干净得衣服和毛笔,妈妈都丢进大河里了。

    胖胖每天还在门阶玩,还去爬大槐树,她爬的很高,自己能够跳下来。

    “你不会爱人。老妹子。”丈夫说,“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自己得妻子是妹妹。”

    “你的智力只有几岁。”丈夫说,“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创伤,使得你不肯长大。”

    丈夫说,他残酷地看着胖胖的嘴巴张大成了蛤么。

    “你不懂得爱,老妹子”丈夫说,“请原谅我,不能和老妹子白头到老了。”

    胖胖聪明地猜到,丈夫说了一大半的瞎话。

    她看着丈夫走远了,慢慢变成黑点,消失了。

    那天又有了风雨。

    风雨里到处是槐花香。

    她趴在巨大的槐树上,等着哥哥回家,五月的天,怎么会有大雨?

    她坐在槐树的巨大树帽子里,雨水冲下来,把她冲得像个水人。

    那天,哥哥没有回来。

    她听到村子里,喊哥哥的名字。

    “减,你在哪里?在哪里?”

    胖胖趴在大树上,五月竟然有了雷。

    她没有怕,她记得,有一双大手拂过她的发,一个冰冷得嘴唇帖在她的脸上。

    “再见,我的妹妹”哥哥说。

    五岁的胖胖看着哥哥的身影,慢慢走来,又走远了。

    多少年了啊?胖胖又看着丈夫的背影。

    多少年了啊?她问自己,她张开了手指,这手指纤细柔软。

    “恋兄症啊”哥哥们说,“老妹子长不大了。”

    那么多年了。胖胖无法忘记她跳进哥哥怀里的感觉,五岁的她眷恋着那种与生俱来的安稳。

    如今,她已经快五十岁了,她依然走不出那年的槐花渡口。

    槐花渡口风雨吹,槐花零落成泥。

    胖胖低下头,泪落在手心里。

    “我是不是自闭症啊?”她问蒲公英,蒲公英没时间搭理她,她们摇摇曳曳,吸引着蜜蜂。

    那么,我是星星的孩子吧?她又躺下去,在蒲公英里躺下去,压平了一片金黄的花朵。

    她闭上眼睛。

    “自闭就自闭吧”她说,“小孩子就小孩子吧。不懂得爱情也没有大关系。”

    她闭了眼睛,金色灿烂的阳光把她晒得昏昏欲睡。

    眯蒙中,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拂过她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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