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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家贫,每到中秋节,总是盼望着父母能买一两块月饼,让姐姐哥哥们和我解解馋,但希望常常落空。
那时候中秋节并不放假,父亲和母亲还有大姐照常下地干活儿,哥哥和我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中秋节在大人眼里,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在我们孩子眼里,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看到村里有钱人家的孩子会在中秋节当天咬着外层起酥的黄澄澄月饼,非常眼馋,很想尝尝月饼的味道。
父母在中秋节当天,一般都会早点从地里回家。家里当天也会改善伙食。苏南农村的仲秋,树木依然葱茏,风中飘着稻花香。宅前父亲忙着锯废木头做烧火的材料,母亲系着围裙在锅灶前忙碌。我在土灶后烧火,塞几根废木头进灶膛后,跑到宅前把父亲锯下的木头搬到灶房。灶台上的两口锅里,一口是煮饭锅,厚重的木锅盖掩不住秋收后的新米煮后的清香。一个锅里,母亲正在炒菜,碧绿的鸡毛小青菜倒入沸腾着菜籽油的油锅,“嗤拉”声中,母亲翻动着铁铲,很快,青菜入盘。青菜上散发着油亮的光泽,过节了,母亲炒菜时,多放了一点菜油。
炒完青菜,母亲没有洗锅,她在锅里放上清水,让我继续烧火。水开后,母亲从碗橱里端出一盘馄饨倒入锅中。“大火烧,烧开了,就能吃了”母亲对我说。
我使劲朝灶膛下的通风口扇着一把破旧的蒲扇,这是夏季用来扇风去热的蒲扇,已经使用好几年,现在淘汰到厨房使用。水,很快沸腾了,母亲用竹罩篓从锅里捞出馄饨装盘,再滴上几滴麻油在馄饨上。烟气袅袅中,一股夹杂着肉香、麻油味的香味直扑我的鼻子。
“去喊你爸吃晚饭。”母亲吩咐我。
我奔到宅前,叫父亲停下手中的锯木活儿,洗手吃饭。
耳背的父亲摆摆手说:“等等,你哥哥还没有回来,这几天他怎么回来得晚了。等他回来了,我这木头也锯该得差不多了。”
我回到厨房,帮母亲将吃饭用的小桌凳搬到门口,天气尚热,我们都在宅前吃晚饭。
“叮铃铃”,一声自行车的铃声在门口响起。我哥哥下班回家了。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梳着三七分头发,一脸笑意。
“怎么又回来晚了,干什么去了?赶紧洗手吃饭。”母亲说。
哥哥一脸得意,他说,爸妈,你们坐,我有好事告诉你们。
饭桌上,四碗新米煮的米饭,一盘炒青菜,一盘肉菜馄饨,一小碗纳豆,一大碗神仙汤。今晚的饭菜格外丰盛。
“爸、妈,我,我找了一个对象。”哥哥有点不好意思,但语气中掩藏不住开心。
“真的?”母亲放下碗,疑惑地看着哥哥。
“你这人,一直让老大找对象,老大现在找到了,你又不信了。”父亲埋怨母亲道。
“快说说,是哪家的女孩啊?”母亲问。
“也是我们厂里的,北面五潨泾人,我追她好几个月了,刚答应和我谈。”哥哥说。
“多大啦,什么文化水平?家里几口人啊?”母亲急切地问,眼角绽开了笑意。
哥哥吃了一口馄饨,说:“妈,你这是查户口呢啊?19岁,初中毕业,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共四口人。”
父亲说:“那情况和我家差不多,19岁,比你小两岁,年龄合适,再谈几个月了,过年就20岁了,早点结婚。”
“还早呢,你想太远了,她家里人要见你们。”哥哥说。
“什么时候见啊?我们都是农民,也不会说话。”母亲紧张起来。
“明天。”哥哥说。
“啊——”母亲与大姐不约而同叫出声来。
那个中秋节晚上,父母破例去买了十只月饼和一些其他糕点,准备次日去看望哥哥女朋友的父母。父母还多买了一块月饼给我和哥哥们分着吃。哥哥们没吃,都给了我。
那个夜晚,父母忙着准备第二天穿的衣服,设想着见面的礼仪和对话。他们和哥哥在房间里商量着第二天的事情。
我坐在宅前的小板凳上,看天空那轮明月,月亮在云层中穿行,宅前的月色时而朦胧,时而清亮,我吃着月饼,觉得分外香甜。
说来也怪,从那个中秋节后,每个中秋节我都能吃上月饼了,我家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我们村庄里,每家中秋节也都能吃上月饼,月饼再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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