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四月，天气依旧寒冷，果真是冰城啊！
曾几何时，我最讨厌寒冷，却想不到我在这里一待就是十年，十年啊！
Chapter 1
周末的早晨，我总喜欢去仁义涵咖啡馆，坐在邻窗的位置，一杯卡布奇诺……
指尖依然颤抖，想起昨晚那个电话。
“……”
“你好，哪位？”
他的声音比之十年前，似乎成熟了许多，可我要说些什么？
“是嘉阳吗？”
为什么他能猜到是我？是因为他还在意我吗？
“他妈的程嘉阳是不是你？你到底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南音，面煮好了，赶紧来吃吧，等下糊了就不好吃了”
电话里头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将他未完的话打断，也将我刚想说出的话生生打回了肚子里。
即使过去了十年，她的声音也更细腻了，可我依然一下子就能听出那是斯雪的声音。
慌乱地挂掉电话，拔出电话卡。呵~我好傻，怎么能因为听说顾南音找我找得快疯了就认为他们不在一起呢？
我以为十年过去，我是放下了的，可是那一刻心里的刺痛是什么？
搅拌着眼前的咖啡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思绪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我们初相遇……
Chapter 2
我叫程嘉阳，他叫顾南音，我们故事里的另外一个人叫斯雪，曾经我唯一且最要好的闺蜜。
那是五岁时一个燥热的午后。
我被一群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围在了红墙白瓦的巷子里。
“你是大坏蛋的孩子，你爸爸害死了很多人，你也有脸出来。”
“坏人坏人，你不许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谩骂我听过很多，从我记事起。我也为此和人打过架。
我哭着问妈妈，爸爸不是坏人对不对？可是他在哪里啊，他为什么不能保护我？妈妈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阳阳，我们是相信爸爸的，爸爸不会做坏事，可是我们不能要求所有人和我们一样理解爸爸是不是？所以当别人因为爸爸误解我们时，我们就忍忍吧，他们不是有意的”。
我很少见到妈妈哭，可只要提到爸爸，她就一定掩不住泪。所以自那以后，只要涉及到爸爸的事，我不会在面前再度提起。
我以为今天一顿推搡打骂是免不了的，所以我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一声不吭。
而他出现了。
“你们在干嘛，不许欺负人。”
他就这样挡在了我和那群孩子之间。高出我小半个头，瘦弱的肩膀却显得有力。
一阵对打之后，那群孩子走了，而他原本整齐的发型此刻像个鸡窝头。
他转过身望着我，“你为什么不还手？”是生气地质问却又挂着阳光般的笑容。
“妈妈说，这个世界不能求人人认同，对于不同的声音我们不要计较”
也许是我认真的模样让他觉得真傻，他好笑地摸了摸我的头，“你这什么歪理？你可以不计较，可也不能任人欺负呀！要学会强大，你强大了别人才不会欺负你，你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我似懂非懂，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照在他的头顶，泛起了一阵光晕，那一刻，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而那以后，我也学会了“强大”。
“我叫顾南音，因为我奶奶喜欢听南音，你呢？”他笑着说到，我这才注意到他只有一个很深很深的酒窝。
据说有酒窝的孩子上辈子是折翼的天使，他是折了半翼吗？
“程嘉阳。”我落下这几个字就跑了，不顾他在后面喊。
“程嘉阳，以后我们一起玩吧！”
Chapter 3
一年级入学
我诧异地发现，我和顾南音竟然在同一个班，甚至他就在我的后座。
“程嘉阳，好巧啊，哈哈”
我淡定的回了个浅浅的假笑。其实我很聪明，6岁我就学会了假笑。
我不是不喜欢他所以假笑，而是因为喜欢。
妈妈在我开学前一周走了，跳楼。28层的高楼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跳下去了。我做为直系亲属，在姥姥的陪伴下，去见了她最后一面，面目全非。我实在无法将美丽的妈妈和眼前这个人联合在一起。
喜欢的人是不是最后都会离开？
我没见过爸爸，可我一定是喜欢他的，所以他不在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很喜欢妈妈，可是我见了她最后一面，但那她有想过要见我最后一面嘛？她就那样决绝地从28楼跳了下来。
如果我喜欢顾南音，是不是他也会不见？如果有一天，那个曾经笑着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你强大了就不会有人欺负你的顾南音不见了，我想我会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的。
Chapter 4
班上很奇怪，49个人，却没有女生愿意和我同桌，因为都知道我是坏人的孩子，我没有妈妈。我不怪他们，因为妈妈说，这个世界，不能要求人人理解你，接受你。
直到三年级，斯雪来了。
又是一个在我前面挡着阳光的人，她很漂亮，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所散发出的光晕，使她看起来就像个天使一样。
天使笑着对我说，“你好呀，我叫斯雪，很高兴跟你做同桌”
她的笑，明媚了我整个青春。
开始有人陪着我下课打水，放学回家，接受着我的冷淡却又和我保持紧密的联系。
我，顾南音，斯雪，我们仨就保持这样的位置，过完了小学，初中，高中。
顾南音时常找我借作业抄。他成绩很好，可是很懒。
斯雪也时常找我借作业，因为她的成绩真的很不好，可她说她只是负责貌美如花的。
Chapter 5
高一那年，发生了一件事，而这件事影响了我的一生。
新闻里，小城外的小山上被连日来的大降雨冲出了一具白骨，DNA的鉴定，这具白骨是我的爸爸。
看位置，应该是在口袋的位置，小心翼翼保存着一份罪证及遗书。警方靠着这份被岁月洗礼得模糊不堪的罪证，破获了至今为止最大的一起走私贩毒案。12年前的那场惨案也随之告破。
而遗书是给我的。
爸爸是在我出生不久后被警方派去贩毒团伙的卧底，也就是在我五岁那年，爸爸和组织失去了联系。而失去联系后，这伙犯罪份子办了一件大案，这件案子导致了56名警员殉职，整整56人。案子完美的程度堪比教科书，因没有没有留下一丝罪证指向任何犯罪团伙的成员，除了我爸爸。可他失踪了，没有任何有利的证据能证明他是清白的，一个因做卧底而被除名的警察也得不到警方的正名，甚至发出了逮捕令。而爸爸为了不让死的人白死，就将计就计，一心跟着老大干，伺机而动。
他死于五年前，为了拿到证据而被发现，残忍地杀害了。
故事的最后警方为爸爸洗清了冤屈，追封为烈士。
我想不明白，一个人坐在学校顶楼无声啜泣。这是我很初中以来的习惯，我只允许自己的狼狈出现在天台这种没人能看见的地方。而没有比哭泣更狼狈的事了吧！至少那时的我是这样认为的。
“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里哭？”顾南音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刻找到我，我有时候很好奇，这么多栋楼，可他为什么总能一不小心就发现了我。
“你说，死后的追封有意义吗？死人看得到还是活人靠着死人的牺牲受尊敬？曾经我是坏蛋的孩子，而今我是烈士的遗孤，可我不还是我吗？”
“追封是不至于让逝者蒙冤，他不是白白的牺牲。而你永远是你，你是程嘉阳，那个强大的程嘉阳”
我哭着笑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了，也终于看开，我就是我呀！
那之后我开始有了更多的朋友，更愿意笑了。
Chapter 6
“嘉阳，你是喜欢顾南音的吧！”斯雪突如其来地问让我一愣，喜欢这个词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我脑海了，自妈妈走后。
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笑，而我知道，这个笑是真心的。
我好像真的喜欢他，自五岁那个燥热的午后，他每次发现天台的我，他见过我所有最狼狈的样子，想起他时嘴角就会不自觉上扬。
“我初中时就感觉到了，你虽然性子总是淡淡的，虽然对他也是淡淡的，可我能在你看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丝柔情。”斯雪说得应该是没错的，只是她不知道顾南音在五岁时就已经存在我心里了。
我开始向斯雪诉说了我所有的小心思，斯雪总是静静地听我讲，若有所思的笑，只是那时候我没发现她的笑不真心。
我也没发现在我对斯雪诉说了对顾南音所有的爱意后，顾南音和斯雪的关系在一点点升温。周围有人说他俩很登对，我还想，真好，我爱的两个人啊，关系这么融洽，现在想想我可真是傻到家了。怎么就看不出斯雪是那样的喜欢顾南音，而顾南音也喜欢发她呢？
Chapter 7
转眼时间也到了高三，分离也就在这一年了。
我知道顾南音想去云南上大学，而斯雪不准备接着读了。
我也想去云南，想去有他的城市。我告诉斯雪，高考结束后我会跟他表白，斯雪说她为我开心。
那是一个有着微风的宁静夜晚，我约了顾南音上学校天台。那个见证我所有悲伤的天台，我想让它顺便见证我的幸福，我相信顾南音也是喜欢我的。
我们俩并排靠着天台的栏杆，享受着微风的洗礼。
“顾南音，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妈妈走后，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会远走，所以我不敢去喜欢你。我怕有一天你会像爸爸、妈妈一样离我而去，所以我保持着和你淡淡的距离。直到爸爸的事情，爸爸在遗书里说，他不后悔所做的一切，为人民牺牲是所有人民警察该有的素养，可是他后悔没来得及多看我一眼，亲口告诉我他是多么的爱我。你看人生多无常，我不想自己也后悔没对爱的人说出爱”。
我侧过头看顾南音，他望着我的眼神让我确定他一定也喜欢我。我笑靥如花。
只是打脸也来得如此之快，他的电话响了。他想按断，我说没事，你接吧。
我多么希望我没让他接这个电话，多么希望我没站得那么近，多么希望我什么都没听到。
“顾南音，我怀孕了，你会来找我吗？”电话里的女孩子的声音有种凄美的凉感，“你知道我在哪里对不对？28楼的风景可真好啊，即使是死在这里我也不觉得害怕呢，可你说啊这样是不是死得很不美呢？呵呵...”笑声凄凉。
电话断了，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28楼，我的心凉了，脑海里满是妈妈血肉模糊的脸。
那是斯雪的声音，生活还有什么比这更狗血？
有人跟我说看见斯雪和顾南音经常出去，我却从不多想，毕竟这是我爱的两个人，一个见证了我所有的狼狈，一个明媚了我荒芜的青春。
我甚至不知道我怎么回到的家，我以前觉得哭泣时的我很是狼狈，而现在才知道，原来生活有的是远比哭泣更狼狈的事。
第二天，斯雪来了家里。
“我很喜欢顾南音，可是我知道你的爱，所以我从来不对你说。”
那是一次意外，他去喝酒，而她刚好碰到，酒精的挥发使他们发生了点不该发生的事。
“我原是不敢想的，可这孩子来了，我想这是上帝给我的机会，你能看在孩子的份上成全我吗？”
高傲如斯雪，这么低声地恳求着，若不是爱到了骨子里，我想她是做不到的。
又如果，这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说，编剧太没脑子，烂大街的剧本。
可事情发生了，而发生这件事的对象是我的斯雪，我的顾南音啊！
我笑着祝福她，我想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美好的事情了吧！可我却无法再见她。
Chapter 8
也许祸不单行，说的就是我这样的状况。
在妈妈走后，一直抚养我长大的姥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一睡不醒。
妈妈走后，我不再喜欢别人，包括姥姥。我怕姥姥也会离我而去，所以我不接受姥姥的好，总是冷冷的，甚至很少和她在同一屋檐下，我怕哪天她就离我而去。
我知道姥姥很难过，可我固执的认为那是为她好。
而当我终于看开去努力大胆的喜欢别人时，我想对姥姥好，弥补过去十多年我对姥姥的亏欠时，我喜欢的人又开始离去。
果真，喜欢的人一定会离你而去。
现在，姥姥走了，南音不会陪我了，而我也无法再见斯雪了。
我错得多么离谱！
这座城市早已没有我可以眷恋的地方了。
我狼狈地改了志愿，去往冰城，我想离顾南音远远的，我想离这座南边的小城远远的。
就这样，我在这里待了十年，和以前认识的人都断了联系，不敢回也不能回去。
Chapter 9
周五下班的晚高峰，第一次在这座冰城碰上了10年前认识的人——易敏。
“程嘉阳？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你怎么在这里？”
“嗯，好久不见，之前在这里上学，所以就直接在这里工作了”。
“你居然会在这里？”易敏一脸质疑相，“大家都记得你以前最怕冷了。”
“是啊，因为怕冷，所以想练就不怕冷的功夫啊！”我被自己这番话恶心到了。
“你怎么不联系以前同学了，大家都以为你失踪了，同学聚会也不参加，连老师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呵呵，以前没手机，所以也没有同学的联系方式，倒不是故意不联系了。”
“那你知道这些年顾南音找你找得快疯了吗？”
”哦，是吗，不知道呢，我一直没回去过。”至少这一刻，我的内心还是波澜不惊，没有因为顾南音而起波动。
“这是顾南音的号码，你自己看要不要回个电话给他。”
就这样，我在10年后拿到了顾南音的电话。
Chapter 10 尾声
勺子晃动咖啡杯的声音让我从过去回到了现实。
十年过去了，时间快得让我不知所措。
可时间没能抚慰我过去的伤。
我以为我放下了，可斯雪的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我清晰地听见我心碎的声音。痛！
到今晨，我没有勇气再插回那张手机卡。我以为我很强大，其实我真的懦弱到不行。我怕手机卡插上会不会完全没有他的信息、未接来电？我又怕万一手机上满满是他的信息来电又怎么办？
他和斯雪的孩子应该也很大了吧？是男孩女孩？像他吗？其实不管像谁，应该都是好看的孩子，毕竟斯雪是那样的好看。
坐在窗边的我，不顾路人的眼光，哭得撕心裂肺。
刚来这里没钱吃饭时我没哭；水土不服没钱看病时我没哭；碰上抢劫挨了刀子时我没哭。可我想着顾南音，想着他和斯雪的孩子时，我哭到不能自已。
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哭，我想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下个十年我一定忘了你。
顾南音，如果我可以不爱你，多好，可如果我不爱你，那程嘉阳又会是程嘉阳吗？
顾南音，你好好的幸福着，我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