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已过半百的人生之际,这次突发的探亲之旅,没想到促成了我与父亲深层的链接——我可以自如地挽着父亲的手臂照相了,可以坐在他身边听他讲话而没有厌恶感了,可以陪着他参观他喜欢的地方了……
由于特殊的原因,从妈妈怀孕我开始一直到我四岁,我都是过着“没有父亲”的生活,在我的概念中,从来没有“爸爸”,印象中也没有人给我讲过“爸爸”的事。在我四岁那年的春节前,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放下行李蹲下身子要抱我,我害怕得连连后退,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一直在我生活中缺席的爸爸!
因为第一次和陌生的爸爸见面拒绝了他的拥抱,时至今日,印象中我再也没有被爸爸抱过了。后来有了妹妹,我常常羡慕地看着爸爸抱妹妹,用胡子扎妹妹的脸颊。
接下来的日子,印象深刻的是爸爸对我严苛的要求,学习成绩、做人做事,事事要求严苛,以致我对爸爸总是敬而远之,心中常有抱怨,很多的记忆都被我自动过滤,留下的都是爸爸的不好。因此,我下了结论:爸爸爱妹妹,不爱我。
戴着这样特殊的眼镜,爸爸所有的行为都是不爱我的表现:对我学习的高要求、平时日常的教诲、把我留下来招婿。我因此而对爸爸产生了恨,甚至有好几年没有好好正眼看过爸爸,说话也是能省就省,几乎是零沟通。
直到近几年,我不断地自我成长,才逐渐能够感受到父亲对我那不易觉察的爱——我种的多肉植物放在阳台上,台风快到了,爸爸会细心地用包装带把小花盆固定在阳台罩上;别人送我的玫瑰花苗,爸爸会默默地帮我把它种在花盆里;我的文章在报刊上发表了,爸爸会把刊有我的文章的报纸专门找出来,放在桌上……
我终于可以看到爸爸的爱了!小时候,爸爸常年帮我订《少年文学》《儿童文艺》刊物,让我从小热爱上文学;每年寒暑假,回家探亲的爸爸总是提着两大行李袋的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让我整学期可以看;暑假爸爸总是会给我几块钱,让我看好几场电影;我小学毕业考上一中,爸爸为了奖励我,特地托人从上海买来一条粉红色的漂亮连衣裙和一个鹅黄色的漂亮的皮革书包;成人后,我要书架,爸爸就叫来木工师傅帮我做了两个大书架……
这次旅行,也是我第一次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旅行,本来是我要照顾爸妈的,没想到年近八旬的爸爸总是反过来要照顾我,每到一个景点,爸爸总是担心我没跟上,总是要回头找我。有一次最让我感动的是,在澳门大三巴牌坊前,我们合影完,我想着到其它地方看看,事先没有告诉爸爸。结果他回到集中地点找不到我,赶紧回去找我;后来我回到集中地点,发现爸爸去找我了,我又赶紧折回去找他,这下我几乎要泪目了!烈日当空,爸爸正站在高处,右手放在眉眼处,四处展望寻找他那已经五十岁的女儿——我!……
原来,在爸爸的心目中,他的女儿一直没有长大,他一直保护他的女儿,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我愿用余生好好感受爸爸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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