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吵架之后,郑乾成功取得了车辆的控制权,副驾上喋喋不休的唠叨婆子坐在了后座上,抱着手机,不看不听也不说话。
郑乾的世界就清净了,相比于后排的那个女人,在他心目中,车和猫高于他,因为他的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车给他空间,想要风,车窗就能透进来风,想要更清凉,就打开空调,阳光太强,就把遮阳板当上,想要加速,马达就开始轰鸣,甚至变道超车都能随心所欲,他和车是一体的,人车合一,比人人合一更简单,易得。
猫是高冷的,但是郑乾家的猫却是粘人的,它就不停在你脚边蹭来蹭去,郑乾的女人怕猫,更确切地说怕猫毛,她看到猫就皱眉头,一皱眉头全家的心就皱在一起。他的女人还胆小,有一次郑乾提着猫从过道里走,迎面碰到了女人,女人就大叫起来,把猫吓了一个激灵,郑乾就把它搂在胸前安抚了好一会。还有一次,猫从桌子底下悄悄出来,女人又尖叫起来,猫的毛都炸裂了高耸起来,它就躲在笼子里一天没出来。但猫是不记仇的,他还是在她脚边走,虽然保持距离,但还是讨好的样子,郑乾觉得它没骨气,对它是既爱又恨。爱还是多于恨的,郑乾还是喜欢摸他的脑袋下巴和肚皮,毛茸茸地又热气,从指头一直到心里。猫也是咕噜咕噜地很享受,就枕着郑乾的脚丫子睡觉,郑乾突然分不清他自己是猫还是人,他的心距离猫比人近。如果哪一天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了不能动弹,至少猫还会爬上来用毛茸茸的毛蹭蹭你,于是郑乾也设想着,那天真的自己一个人过了,一定要争取猫的抚养权,想来这也是容易的,然后他再领养一条狗,一只猫,一条狗,一个人日子也不会太无聊,让他在秋日里,也不会太过凄凉,也许比现在还温暖呢,郑乾不自觉地就开始对未来凄凉地遐想,然后竟然笑出声来。他看到女人冷漠的眼神,心又凉了一截,就跑到厨房里猛灌热水。
郑乾带着女人和孩子例行公事一样从河南回来,如果十一假期不出去玩一圈,花上钱这个假期是过不下去的,所以郑乾也不能免俗,郑乾也乐意出去,至少开车的时候他是自由的。他们从一个场馆游移到另一个,跟着人群,到了一片空旷的古代帝王遗址,人就瞬间少了很多,偌大的四四方方的场地被砖墙围起来,角落里散着三个展厅,中间是一口青铜大鼎的仿制品,入口是红漆的大门,其他地方散落着土丘还有未发掘完的地方。郑乾突然觉得神圣,一种莫名的情感在心头涌动,想想自己脚下就是那些千年之前不可一世的帝王,周围长满杂草和庄稼地的黄土地就是昔日熙熙攘攘的城邦,几千年过去了,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只残留下了骨头,殉葬的牺牲者,还有旧时代的车马。郑乾也似乎离着他们很近,似乎几千年前的生活与现在也没有太多区别,终归是竞争,奴役与被奴役,欺无与被欺负,人性和人心似乎几千年来没有太多变化。郑乾在四方场地上来回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女人却皱着某头,埋怨郑乾,你看那个父亲全程在用英语跟孩子交流,郑乾就不再说话了,那种怅然的思绪也随着秋风飘散了落到了泥地里,孩子也拉着他手觉得这里太没意思了,于是他们又从红漆的大门走出来,通过长满银杏的甬道,坐上大巴回城。郑乾把孩子护在里面,女人站在一边,郑乾看着窗外,外面的世界又喧闹了,过道上的大货车来来往往,小村路上的小吃摊摆在了路中间,挖掘机在把黑泥翻出来,一边的道路在拓宽,带着黄色帽子的工人在村落里进进出出,远处一座恢宏的纪念馆在做最后的冲刺装修。郑乾依稀觉得那是古代帝王的宫殿,车上的人,路上的人,就是几千年前的奴隶、工匠和商人,如同蝼蚁一样低头干活,吃饭,睡觉,然后变成了骨头,变成了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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